“你的重點是?”森特先生聽得不明所以,隻好多問一句。
弗格森有點粗暴地搖起頭來,複又慢慢停下,一雙眼直望著他。“小子,你現在還不明白,怎麼能教你明白?看看你自己:說話做事,目光聲音,臉上的表情,腦袋裏的想法……人年輕時總以為自己現在‘不平衡’,將來會找到一個‘平衡’,去實踐自己的全部抱負。可等你老了,相信我,你仍舊是‘不平衡’,回頭看看走過的路,你是在原、地、繞、圈。當初你在軍隊裏殺人,覺得不痛快。然後你替協會殺人,還覺得不痛快。現在準備為密探殺人,你說你不痛快,想換個能痛快殺人的所在。小子,怎麼殺能讓你痛快?你問過自己沒?”
弗格森眼睛裏的悲憫讓傑羅姆回憶起許多人,老劊子手向年輕劊子手吐露的心聲、仿佛已經說過百萬次,再榨不出丁點汁水。“你我這類人,早沒機會作出其他選擇。一朝是殺手,終生是殺手,如何殺、為什麼殺,真那麼重要?別傻了!你都已經進來,還想出去不成!”他揚起雙手,笑得無奈又安靜,“告訴我,‘協會’是什麼玩意兒?”
傑羅姆無語。弗格森一字一頓道,“沒錯,人永遠身在局中。你自己想想,協會無限的人、財、物從哪來?除了殺殺殺,它幹過什麼建設性的活動沒有?地麵上的王國不僅拿自個的奶水供給它,還把最重要的資源——人才——源源不斷向它輸送,培養這些人花了多少血汗?沒有土地,協會是憑空豎起來的?人家就這麼傻,拿自己兒女供養一個殺人狂?”他總結道,“協會是把鋒利的剃刀,讓鄰居們有所顧忌,不敢輕舉妄動。可鄰居等得不耐煩了,決定見個高低,這時候單憑一把剃刀可招架不住,刀刃上的好鋼紛紛熔進一團鋼水,隻等著鑄成鐵拳,跟鄰居好好打上一架——協會不就是個條約組織?整個‘陽光世界’,”他誇張地一伸手,“其實不都是一家人?從一個機構轉到另一個機構,你幹得不都是一碼事兒?”
傑羅姆沉默半晌,聲音低沉地問:“可地麵上也有爭戰。”
弗格森禁不住小聲笑起來。“以前我遇見個科瑞恩女人,那屁股可真叫人神往。”他表情戲謔地說,“剛脫了褲子,我禮貌地請她躺下,你猜怎麼著?她看白癡似的瞧著我說‘你們羅森人難道隻會麵對麵辦事?你不知道、隻有疝氣患者才用這種體位?’唉,我去過太多破地方,見過太多沒道理的差別。我要是那個管事的,也會把土地分成小塊,讓領主們相互廝殺去。人不殺其他,就會殺同類,隻要外人來時他們還對我效忠,打仗不就是新陳代謝?”
良久無語,傑羅姆嘴唇動動,卻終究說不出話。弗格森拍拍他肩膀,輕聲道:“去完成棋子的使命吧!至少,你是個稱職的兵。”
“我是嗎?”他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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