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誌不清。”森特先生衝懷特說,“怎麼我一點不感覺奇怪?”
“今天是‘暮月’嗎,我的朋友?”那人忽然相當清楚地問。
傑羅姆隨口道:“三天以後。”話音剛落,病人牙關緊咬,低叫一聲抽搐起來。懷特搶前半步,抬高對方的後頸,並製止傑羅姆伸手幫忙。用不了幾秒鍾,吊床上的老人深吸一口氣,整個兒癱軟下來。
眼睛裏的混亂稍稍平息,目光在兩名訪客臉上茫然掃視,病人無力地說:“懷特?你們已經到了……又一次……那就這樣吧。”
話音裏的絕望如此真切,令傑羅姆和懷特止不住對視一眼。病人再次開口說:“隨便怎麼都好,別讓我再重複啦!我就是艾傅德,有些話要對……我的雇主,講明白。暫時不要發問,請你靠近一些。”
傑羅姆稍有點不知所措,躊躇過後還是低頭聆聽對方的說法。
自稱是艾傅德的老人斷斷續續說:“透支魔力讓我無法維持穩定的外部形態,請你為我做一件事……把下麵的地址用筆記下來……”
森特先生取出隨身攜帶的炭筆和備忘錄,記下一串詳盡的地理坐標。老人繼續未完的發言,“按照地址進入我的住所,找到衣櫥下的雙層暗格。上麵一層包含兩瓶藥劑,咳咳……左手邊無色透明的就是‘回春劑’,右邊紫色的一瓶……你知道,它叫做‘晨霧’。”對方再次深深吸氣,“把透明那種拿來給我,下麵一層……裝著你的報酬。”
聽到這裏,傑羅姆正要出言詢問,“艾傅德”直接昏暈過去,免了多說廢話。自個手中被塞進一把銅鑰匙,掂起來分量不輕,對方似乎早有準備,讓他不由得心生寒意。兩人麵麵相覷,這趟不僅未能解開疑竇,反而平添不少詭秘色彩。懷特最後說:“不妨照他說的辦。”
重新回到天文塔,對照地圖和紙上的坐標調校“大門”的參數,十分鍾後,旅行的目的地就呈現在眼前。若以“峽灣之城”歌羅梅為起始坐標,病人提供的位置直線距離不過百十公裏,通往羅森西南部一座平凡無奇的小鎮,地形處在連綿荒丘和大片積水的窪地之間。
總算沒給打發到太過遙遠的地方,傑羅姆自嘲地想,自己必然是天生的勞碌命,簡直沒一刻安歇的時候。探頭出去看看,這回“大門”出現在一座馬廄的殘骸中間,四周豎立幾棵枯樹,空蕩蕩的烏鴉巢擱在枝杈頂端,顯得荒涼而單調。幸好視野還算開闊,遠處坐落著城鎮的主體——神廟和鎮民聚會用的單坡頂木屋,主要街道都通向交換商品的市集。總之跟其他小鎮一樣缺乏個性、千篇一律。
“‘霧丘’,”懷特手指小鎮入口處的拱門讀出聲來,“意思是常有霧氣侵襲此地嗎?也難怪,東南方向就是連綿的低窪地帶了。”
逐漸習慣了歌羅梅大雪封門的日常景觀,至少鎮裏還能找到點枯枝敗葉。傑羅姆低頭緩行幾步,就發現“霧丘”此名不虛,足踝往下鋪著鬱積的朦朧水汽,陽光被鉛雲遮擋時更是經久不散。
沒工夫觀光遊玩,他們依照坐標指示快行幾分鍾,很快找到“艾傅德”口中所指的建築物:建在荒丘上的老宅子,飽經風吹雨淋,表麵的塗漆粘著木皮一塊塊翻卷上翹,不過應當還能屹立許多年頭。門窗封得嚴嚴實實,從外向裏看得不到有價值的信息,最近的鄰居也在鎮子那頭,整座舊宅泛著一股長期被遺棄的味道。
取出銅鑰匙,森特先生照生鏽的鎖頭一番擺弄,門鎖顯然早該上上油,試了半天才成功打開。“吱呦”怪響過後,老宅子的內部結構呈現在眼前。上麵是積塵的油布,下麵蓋著用具家私,灰塵使腳印顯得格外清晰。上好的紅木地板仍堅固耐用,四壁的裝潢也稱得上格調較高,可以想象房屋初建時下過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