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子(三)(1 / 2)

“你不覺得,現在打攪別人是種頂討厭的行為嗎?”身披睡衣,懷特打著嗬欠往樓上走,燭光在穿堂風中來回搖晃。

傑羅姆默不作聲,亦步亦趨緊跟著他,直到讓自己癱在椅子裏,才感覺心力交瘁。勉強擠出幾個字,“給我條毯子,讓我自己呆著。”

懷特還想挖苦他兩句,可一見對方無血色的臉頰,快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搬張椅子坐到他對麵,歎口氣道:“跟我說你已經破產了,我會馬上把你踹出去。如果不是來借錢,倒有點時間聽別人發發牢騷。說實話,其實我不怎麼需要睡眠。”

遊逛了幾小時,清冷月色和襲人的寒意還在腦袋裏徘徊不去。實在沒有買醉的習慣,雖然經過幾家招牌詭秘的夜店,最終還是敲響懷特家的屋門。傑羅姆強烈感到,建立家庭、假裝過著安穩日子的嚐試輕易遭遇挫折,有必要對現狀進行一下反思。

眼望窗外寂寥的夜景,他自言自語道:“結婚生子,賺錢養家,滿以為有樣學樣就好,怎麼輪到自己時就變得這麼複雜?”一臉茫然地轉向懷特,“開始選錯了,還有機會補救嗎?”

“這講的什麼一套?跟破產無關?猜字謎我可不在行。”

“我說出來,你不會對別人嚼舌根吧?”

連話都省了,懷特衝他豎起中指,然後作個送客的手勢。下定決心,傑羅姆吞吞吐吐,從初識伊茉莉直講到剛才的不歡而散。開始他還沒精打采,說起話來不能確定的樣兒,懷特隻好不時打斷他問問詳情;等談及今晚這部分,表情漸漸生動、還添上不少手勢,比劃著把心中疑慮和盤托出,懷特連插嘴的空檔也找不著。

總算教對方明白了自己的近況,傑羅姆歎氣搖頭,主人卻麵無表情。用力把睡衣的腰帶結成死扣,懷特問:“然後呢?”

“然後?不管我再說什麼,她就是毫無反應,”森特先生苦惱地攤著手。“這種表現簡直……兒童心性!”

懷特一言不發,起身在他麵前繞著圈兒,一麵活動雙臂關節,一麵冷冷地撇他幾眼。最後像得出了結論,這才回到椅子邊坐下。

“鬧半天,你意思是:由於自己一時失察,興許把一個不擇手段的女人娶回了家,對吧?……她對此有什麼看法?”

“她要願意解釋,我幹嘛滿大街亂轉?你能想象,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問她。隻要當麵跟我講‘這是個惡心的誤會,那家夥自個找上門的’我沒理由不相信她!關鍵在於,有時我覺著,她這人有些習慣特別古怪。到底是我不近人情,還是她也有問題需要解決?”

“的確挺混賬。”懷特神色不善地下了結論,“聽你這番話,我一直想著抽屜裏那把.38。先生,你需要的不是聽眾,等彈殼落在你肚子上,你就會發覺其實這些事完全無關痛癢!”

傑羅姆不明所以,隻聽懷特冷然道:“大人,你以為你是誰啊?像她那樣的女人,從世界另一頭千裏迢迢跟你跑來這鬼地方,語言不通,一切從頭學起,每天悶在屋裏對著影子練習說話,等你回家還得笑臉相迎……我不知道,可能有人覺得理所應當吧?”

帶著接近落寞的表情,他不眨眼地盯住傑羅姆。“我沒提過這些,本該等你自個明白,如果你沒色迷心竅的話。教語言課的時候,有時她手裏正做著零碎的家務,會不知不覺走神幾秒。你記著,要是這時女人臉上有微笑,說明她們感到自己的生活還值得珍惜、有必要花時間去維護。即使像我這這樣的怪胎,都懂得欣賞差不多完美的造物--她說話的方式、眼睛和表情的變化、還有走路的模樣……你真不清楚自己有多幸運?難道就因為你偶然把她娶到手,接下來就一勞永逸啦!?女人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回憶和時間,趁她還沒對你失望,該怎麼辦需要別人提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