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呼喊與細語(一)(2 / 3)

朱利安雙手平放在傑羅姆肩膀,“沸血術”麻痹了痛覺,傷口周邊肌肉猛烈收縮,血流頓止。傑羅姆雙眼充血,力量提升一倍,全身散發出芬芳的腎上腺素氣息;他狂暴地前衝、揮劍,惡魔左臂少了一根手指。

兩個近身交戰的對手完全失去理智,肉翅帶起的強風呼嘯而過,穿越狹窄的門扉,發出淒厲嘯叫;短劍施加一串閃電般的連續攻勢,惡魔節節敗退,傷口外翻,周身騰起泛著硫磺味的血霧。有幾次,對方的指爪已經挑破皮膚,卻無法更進一步,造成嚴重傷損;短劍差不多斬中惡魔麵部,又在翅膀的揮擊下被迫收回。

正在難解難分時,朱利安手中射出的火箭掠過傑羅姆耳畔,無比精準地命中惡魔頸側;傑羅姆掛著汗珠的鬢發被火箭的熱力烘幹,惡魔的頸動脈卻炸開一片血火交織的慘景。

戰鬥接近了尾聲。

半跪的惡魔在對方無情的攻擊中哀號不止,短劍和魔法展開單方麵的屠戮,新的傷口被劍刃剖割,然後總有惡毒的火焰燒灼它們,直到抵抗被完全瓦解。傑羅姆用短劍貫穿惡魔咽喉,發出哭泣般的單調呼喊,他張開嘴劇烈喘息,鮮血混合著唾液和汗水沿下巴滾下來。朱利安遲疑地準備一道“震懾律令”——“沸血術”可能帶來癲癇發作,或者徹底的瘋狂。

傑羅姆異樣的眼光令他感到恐怖——不含喜怒的冰冷瞪視,一個陌生的存在透過這雙眼睛注視朱利安。法術蓄勢待發,握劍的手卻顫抖了,傑羅姆跪倒在屍體旁,傷口裂開,意識接近崩潰……他隻覺得自己被架著,走過無光的甬道,一片嘈雜傳來,黑暗覆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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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它。你的好日子到了!”

團長臉色如常,眼睛卻直勾勾地望著他。苦澀的根莖熬成濃湯,每一口都讓胃腸翻騰不已,隻三兩口,臉頰就失去了知覺。“好好幹,別手軟。大人物正看著呢!”

緊張地咬咬嘴唇,他感到手中的短劍被冷汗浸透,身邊的少年禁衛都在默念“沉默者”的禱文,不少人無法控製地抖起來。

一個團員暈倒了,他從隊列中大聲說話。

“賈斯汀,霍克,出列。把他抬回營房去。”

命令被馬上執行,這讓他感到肩負的重壓。接下來這個大隊裏每一個人都要按照他的指示和敵人拚命。至少在戰鬥結束前,他必須保有清醒的頭腦,並且活著。

陽光從未如此刺眼,三人一列,少年禁衛們排成方隊,急行軍離開行營。片刻功夫,就遇上了回營的禁衛軍第三團——他們滿身血汙,表情輕鬆,短劍和徽章掛在脖子上。

他看見第三團團長,那人往地上啐了一口。

“小悶蛋們打掃戰場來了!夥計們,注意——致敬!”

隊伍爆發出一陣亂哄哄的笑罵,有人衝他們作出下流的姿勢,口哨聲此起彼伏。

少年禁衛像一個個啞巴。沒有他的命令,他們的舌頭都得老實呆著。同樣的,隻要他一聲令下,對方會馬上後悔自己的輕率。

隊尾的傷兵裏頭有個熟悉的身影,正低頭走路,一條膀子吊在胸前。那是“琉璃人”桑度曼,他認識這人有兩年了,性情溫和,喜歡談天說地,就是每次出征都要掛彩。桑度曼慢慢抬起頭來,向他流露出一個惋惜的眼光。他想起對方最後一次聊天時說的話。

“你們快要上戰場了,第一次不過是聚殲殘敵,下手要夠狠,才能賺來王儲的歡心。不過,保持隊形最重要,沒有誰生來習慣殺人。這是一次考驗,會把不勝任的送到地方去守邊……”桑度曼長久沒有說話,眼望著篝火出神。“……第一次最難,往後就因人而異。有的人沒什麼感覺,大部分人很快就會習慣,還有的……永遠也沒法好好睡覺了。”

他不擔心將來,擔負的使命會給他無窮力量,榮譽與他同在。

就算麵對千軍萬馬,他也會像個羅森軍人那樣從容赴死。

沒什麼好擔心的……

他不斷對自己說。但是現實還是出乎預料。他迷惑和遲疑,卻照常下令排成兩行,左右看齊。

“保持隊列——中速前進!”他的聲音穩定如常,內心卻轉著不該有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