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找地方避雨,一個脖子上掛著托架的女人衝他走過來。
“先生,免費算命!”托架上擺著一排精巧的錫製花朵,有風信子,桃金娘和薔薇。“隻要兩個銀幣,贈送錫花!”
傑羅姆心想你不如明搶算了!由於不會押韻,他隻好含糊地應了一聲。
女人是庫芬人,長著醒目的鼻子,鼻翼收攏,鼻尖微微下彎,笑起來細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線。
“就這麼說定了!請付錢吧!”
傑羅姆剛想狡辯,發現有個士兵正往這麵看,馬上痛快地掏出兩枚銀“莫格”--他本想帶些回去作紀念,銀幣上“三麵神”塞維麗雅笑得讓人想入非非。
“讓我看看……您的命運曾遇到一些挫折,直到今天過去扭曲的投影還常常浮現--也許您沒意識到……”女人詭異地打量他,細心選擇詞彙。
傑羅姆可有可無地聽著,這類話他閉著眼能說三小時,保證沒有雷同內容。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錫花上,風信子當然不錯,就是有些不顯眼;桃金娘像一盞盞小燈籠,不過瑣碎了些,還有不好深究的隱喻;薔薇開得煞是可人,雖然錫的質地不足以表現花朵的微妙細節,不過做工也堪稱精致。一想到自己的兩枚銀幣,他不由得左右為難,選哪個都覺得吃虧。
“……不過,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如果得不到期盼的珍寶,請不要過份沮喪,您身邊總還有被忽略的美好景色……”
傑羅姆發現錫花變得模糊起來,甚至蒙上了一層朦朧光暈。難道是被雷擊的先兆?傑羅姆想起通天塔的實驗室,自己還曾經給小子們講解微型閃電模型。他放棄了胡思亂想,自己不屬於優秀的導體,被雷劈也先劈那邊全套鎖甲的阿兵哥。
“……不管事情變得多麼絕望,請相信總會有解決的辦法。如果失去了前進的欲望,您還剩下些什麼呢?”
--不對啊?這人是算命還是詛咒啊?
傑羅姆想提提抗議,一個抬頭的簡單動作一下子陷入了白日夢,被分割成無限多個小環節,漫長的好像從婚禮到葬禮,不斷拉長到讓他不耐煩。
“……其實沒必要對結果太認真,您既然選了這條不可能更特別的道路,結果什麼的就不在考慮之內了,認真享受過程吧……反正人固有一死,怎麼死,還有死後的事,哪用得著現在白擔心……”
--我說你有完沒完了?!
傑羅姆感到很不痛快,這個女人老往他不願多提的部分下嘴,著實可惡!他發現四周的景致並未停頓下來,反而不斷地加速流逝,直至融入一團狂舞的色光之中,城市破落了,四周不見一個人影,一陣風吹過,他站立的地方現出一片紫色的作物來……
女人之後又說了幾十年的話,他終於把目光從錫花移到對方的下巴上。左右的世界早沉寂許久,陽光從頭頂射下來,在地麵上形成黑白分明的一條界限,他都能聽到月亮滑過中天的響聲。
“……好了,謝謝您的銀幣,這朵花就交給您保管……”
--總算完了。
傑羅姆鬆口氣,活動下站了數不清歲月的雙腿,考慮是不是掐死對方。等他終於抬起頭,雨絲淅淅瀝瀝地縈繞著,女人早走遠了,消失在兩個賣蜂糖的小販之間。
“走吧,”朱利安出現在門口,手裏拿著兩張油紙,正麵寥寥幾行字和火漆印,表明持有人可以出現在城內非軍事區域;背麵是一張馬戲團的宣傳畫,小醜站在火圈邊上,一個算命的女人把他往火裏推。
算命的女人!
傑羅姆想不起自己從哪見過這個女人,隻覺得好像似乎不一定沒見過,總之去看看是件刻不容緩的無聊事……他指指宣傳畫。
“這個?當兵的初來乍到,像樣的公文用紙正在運送途中。沒辦法,隻有挑些結實的先用著。”朱利安不耐煩地解釋說。
傑羅姆又指指那畫。朱利安兩眼一瞪,沒好氣地說:“你啞巴了?我可沒有讀心者的本事!”
“押韻……”傑羅姆總算找到一種合法的表達方式。
朱利安心情被他破壞殆盡,“好了!哪有人注意你?別再作出這種不識趣的舉動!”
“我是說,既然不知道從何開始,不如跟著直覺前進,馬戲團不錯,我早想去看看,你說呢?”
“哼哼,原來如此……早學會忙裏偷閑就不用趕來受罪了。不過,馬戲團是小孩子去的地方,作為有任務在身的成年人,我要到更雅致的場所尋找線索。”
傑羅姆對朱利安完全死心了,“我自己去。不過你要小心,現在‘雅致的場所’忙著接待風流的科瑞恩帥哥,軍隊可是傳播‘各種’疾病的好去處。”
朱利安對他的警告嗤之以鼻,“你再過二十年也沒我一半的經驗!”說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