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羅姆不置可否,“這就是‘合法的銷贓渠道’,風險和收益總要取得平衡。別太難過,你還有大好青春可以揮霍,再去搶些回來好了。”
波不眨眼地看著傑羅姆,“這次就算花錢長見識,現在我要去好好數數自己的家當,沒事就別聯絡了。”
“別這麼冷淡嘛!過不多久可能還有事拜托你。”
“好好,隻要你有命從萬鬆堡回來,我請你到我的果園喝果汁。”波惡毒地笑起來,心裏卻實在沒把握;傑羅姆的厲害他深有體會,萬鬆堡之行雖然凶險,卻未必能置他於死地。
“你最好替我多做禱告,”傑羅姆陰險地說,“咱倆的關係可非同一般,我的腦袋就是你的腦袋,這樣的交情,我死了你怎麼活的下去?”
波暗中咬牙切齒,卻想不出對付他的辦法,自己以後的日子隻怕擺脫不了眼前這個煞星了。傑羅姆同樣暗自戒備,波這類亡命之徒,失去理智反咬一口絲毫不會猶豫,和他周旋必須掌握合適的尺度。
兩人各懷鬼胎,說一番廢話就分手了。
傑羅姆回到治安官的住處,向威瑟林解釋了丁納的去向,同時表示自己必須暫時離隊。
“……就是這樣,我不想說謊,請對大家說我必須回家看望一位親戚,明天就要準備出發。”
威瑟林表情凝重,“我不能幹涉你的自由,但是,在你必須作出一些選擇的時候,希望你能記得我說過的話,多考慮一下將來。因為,”他停頓了好一會,才緩慢地說,“人一轉眼就會老,就得麵對自己的錯誤。在我年輕時有人說過同樣的話,我直到追悔莫及才想起來,所以……唉,你自己決定吧!”
傑羅姆知道威瑟林相當不看好自己的前景,這讓他有說不出的酸澀感覺。“我懂了。我會多想想再作決定。長官,請接受我的敬意。”他右拳放在心髒位置,向威瑟林行了個軍禮。
威瑟林隻是緊握他肩膀,現出一個寬慰的笑。傑羅姆直覺地感到,威瑟林的笑容隻是為了讓他好過些。他這才認真考慮一下對方的建議,自己四處漂流的生活——如果能稱之為“生活”的話——的確看不到什麼轉機:致命的戰鬥、不間斷的使用暴力,以及對待他人充滿猜忌和狡詐的態度,這一切都在磨蝕他重新接受有價值的生活的信心;傑羅姆好久沒試過坦誠的談話了,更不要說找人分享漫長夜晚中的曲折夢境,生活原有的大部分色彩都離他遠去,隻剩下迂回、斷續的朦朧片斷,提醒他曾擁有和已經失去的一切。
由於想不起能向誰傾訴,他隻好推測,正常人在這種時刻會感到哭泣的衝動。傑羅姆沿著石板路步行,數著路麵上石材的接縫。他決定,為了保持心智健全,在數到第三十條接縫時,自己會大哭一場。
五,六……
——夠合理了。又孤獨又無助,沒必要向自己掩飾這一點。
九,十……
——我發誓不再流淚的。不過,因為軟弱流淚和簡單的宣泄不同。沒錯。
十四,十五……
——被人看見可不好,畢竟光天化日的,自己也老大不小了。
十八,十九……
——其實沒必要這麼敏感,朱利安還好好的,也沒見他精神崩潰過。
二十一,二十二……
——人嘛,難免有低潮的時候,喝兩杯就過去了,死不了的。
二十四,二十五……
——自己什麼沒見過,早麻木了,哭一場解決不了問題。
二十七,二十八……
——這條路怎麼這麼長?!再走兩步怎麼辦?!
二十九……
——三十這個數不吉利,還是偶數,能被三和十整除,或者五和六,以及二和十五……多沒廉恥!早知道選個奇數,最好是七十一,八十八也行……八十八是奇數嗎?
傑羅姆站在路中間,展開激烈的思想鬥爭,經過一小會醞釀,他深吸一口氣,雙眼緊閉,就此跨出一大步。
——不管了!聽天由命吧!
路邊撿拾垃圾的大叔眼看他一腳邁進缺了蓋的下水道出口,大聲喊道:“哎!你……”
晚了。
朱利安·索爾再見到他時,森特先生已經確定自己的腿沒斷,隻是把手肘和膝蓋結結實實地摔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