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三 酆祁(上)(1 / 1)

我是誰。

我來自哪裏。

這兩個問題,困住了我半輩子。

剩下的這半輩子,我困在了一個男人的變化中。

那是能改變我一生命運走向的男人。

我從十歲開始,便被冠名與北域雲洵宮下任護法,以這個身份被培養。

我是在十歲那年,一個北域百年大雪的寒冬,在他返程的路途邊,被他撿著的。

他伸出一隻手,將凍僵了的我拉了起來,問我要不要和他回家。

那是我此生,聽過最動聽的聲音。

我以為一個居於高位的人能對他腳下的人伸出手,便已是最大的恩賜。

這個可笑的觀點是我在遇見她之前所堅信的。

她是西疆浮噬係第一代直係子弟,莫名反叛出逃,他收到探子消息後反而是心情極好。

他說,雲洵等了百年的機遇就要來了。

這個機遇指的是雲洵一統江湖的機遇。

可我卻覺得這是讓他人生充滿幸福與隨心的一個機遇。

他在邊疆交接之地遇見了她,起初還是按著我們謀劃了多年的計劃行事,後來便是直接與宗門斷了聯係。

我派了很多人去勸他,一個人獨守雲洵宮代他處理各類大小事。

一盞孤燈,我便一宿一宿的坐在案前,替他批改文書。

我知道,這是他讓我有個家後,我所擁有的責任。

我沒有絲毫怨言,沒有去找他把他抓回來。我希望他可以享受一輩子中難以奢求的自由與隨心。

兩個多月過去了,最讓我頭疼的不是那些不論如何處理依舊會有新事出來的事件,而是宗門的人心。

兩個多月不見宮主,全雲洵宮上下人心惶惶。

宮主和敵對勢力相處多月不歸,讓上至長老,下抵信徒不斷對我施壓。

他們要見宮主。

我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我卻不擔心,因為我很肯定。

他們擔心宮主會中了那浮噬係的計,而我,很肯定他已經中了那人的計。

而且不願出來。

我無奈,隻好去讓他回來。

我第一次並非在畫像或者信件中見到她的時候,她正蹲在一個院落,玩雪。

凍的通紅的小手捏著一個個雪球,堆成了一堆。

我站在覆蓋了雪的屋簷上,沒有下去。

靜靜的看著她在院子中玩雪。

直到他出來。

那個明媚的像是盛夏驕陽的女子,揚著笑容,把堆成一堆的雪球統統往他身上砸去。

他不躲不閃,讓她砸了一身。

“乖,過來,別把手凍壞了。”

他神色平靜,那雙眸子裏卻是盛滿了她的影子。

她搖頭,青絲隻用一根束帶鬆鬆垮垮係在身後,一搖頭,整個頭發便散亂了。

他上前走到她麵前,蹲下,捏了捏她凍的發紅的小臉,“起來,進去把頭發梳好再出來玩。”

她長發撒了一地。

很漂亮的青絲,很綢,比一般女子的發要柔很多。

他捏了一束在手中把玩。

我第一次見到他蹲下來和人平視著講話,我以為,當年他對我伸出手已經是最大的底線。

原來,原來……

酆祁,收起你不該有的東西,你要做的隻是為了宗門,為了宮主。

我捧了一手雪,將麵上的淚拭去,便躍了下去。

“宮主。”我用北疆的語言開口。

我在他麵前單膝跪地,“請您速速回宗,宗內人心大亂,屬下無能,壓不住了。”

“……我知道了。”他淡淡開口,就像應付所有勸他回宮的人一樣。

“怎麼了嗎……”她扯了扯他的衣袖,聽不懂我們的話而一臉迷茫。

“沒事,長歌還想去哪玩?”他笑著。

“宮主!”我急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心中自有定奪。”他聲音降了幾度,將她拉起來便往屋裏走。

“若是您的定奪就是為了這個女子放棄您的計劃,屬下……隻能……將她滅了以絕後患。”

他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如果你不怕死的話。”

“……”

他將房門合上,徒留我一人站在雪地中。

紛揚大雪又開始下了。

我望著那早已合上的門,苦笑一聲。

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