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紅衣少年的故鄉紅色之城的光輝曆史(1 / 3)

紅衣少年漫遊世界的故事,也許再也不會流傳於世上了,假如預言中那個末日曾經如期而至的話。

那時候每天都有新的傳聞,說末日不久後到來。長久以來,無論是古代先知刻在石頭上的古老預言,還是科學上的最新發現,都越來越瘋狂地助長著人們的恐懼。那時候,就連那些曾不遺餘力地鼓吹造物之美的最具樂觀主義精神的科學家們也開始相信,末日指日可待,無人能夠幸免。

那時候,人們聚集在紅衣少年從這裏邁出漫遊的第一步的舉世聞名的紅色廣場上,交流著有關末日的最新消息。末日成為人們閑談時的唯一話題。人們見麵時說:“還活著呢?”對方則回答說:“是的,還活著!”那是最流行的問候語。

那是個詩人輩出的年代。當時甚至有人建議不要去安慰任何在大街上哭泣的人。因為他們是詩人,他們的眼淚不值錢。他們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是他們的詩,可惜當時的人不識貨,拿它當笑話。

如果有一天你走在他們中間,你就會聽見那些作品充滿了大街小巷:

“嘴巴急著吞咽,****急著交歡;

安靜!安靜!畜生們!離末日還有三天呢!”

或者:

“唉!唉!唉!

憑著女神們聖潔的乳房起誓,

我們的眼神是空洞的,

我們的思想是擁堵的,

我們得的都是不治之症,

我們的未來是虛無的。”

總之,那時候人們的耳朵被真理和瘋言瘋語填滿。

正是在那個時候,我們不朽的漫遊家紅衣少年開始了他的被傳頌至今的偉大漫遊——雖然也許隻是在某個角落裏被傳頌。

一般認為,最先在故事中露麵的重要人物是傷感詩人。但根據一些學者們的最新研究結果,在“末日事件”一章裏,最先出現的並不是傷感詩人,而是旅行者和時代路人。至於那首著名的《我從海邊來》的誕生,則是第二十五章才發生的事。很多人認為故事是從那首詩開始的,其實這是一種偏見。據那部著名的《末日大參考書》的記載,旅行者和時代路人在紅色之城相遇的時候,正趕上那場著名的“末日派之爭”。雙方針對“末日是否可悲”,在舉世聞名的紅色廣場上展開雄辯,相持不下。當現場氣氛越來越激烈的時候,旅行者看到,從對麵走來的正是一年前在荒蕪之地認識的時代路人。

旅行者:“踏過時間的碎片,我從過去啟程,途經現在,前往未來。我曾目睹宇宙的誕生和生命的綻放,如今我又將見證它們的消亡。”

時代路人:“又見到你了,曾經路遇的朋友。回想當初在時光之岸,我就幾次三番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你恒久不變的飄忽不定。”

旅行者:“你所經過的地方,人們已猜透那個謎語了嗎?”

時代路人:“人們的想法很出乎意料。”

旅行者:“很榮幸能和你一起參觀世界末日!”

旅行者在空中畫了一扇門,輕輕推開,裏麵傳出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喧鬧聲。正在人們驚愕不已的時候,旅行者和時代路人一起走進去消失了。後來,有人拿出證據證明旅行者曾同時在幾個不同的地方現身。對此,紅色之城的人們一直保持著懷疑態度。後來一些量子物理學家用幾個簡單的實驗證明了這種疑慮的不必要性,一時輿論嘩然。

那個時候,小人物和巨幽靈將軍會從廣場的兩邊走來,他們將會在一個不太擁擠的地方相遇,開始那新一天的高談闊論。根據從那次著名的由一個被兩次驚醒的關於生命起源的夢引發的持續兩個月之久的大火災中搶救出來的文獻的記載,小人物是一個又瘦又矮小的年輕人,巨幽靈將軍則身材魁偉,大腹便便,這正和他們的名字相得益彰。至於他們的家史,史書中卻幾乎未曾留下隻言片語可供查閱參考,因此一些研究者們大膽猜測,大概他們的身世對故事的發展不甚重要,不然那些善於捕風捉影的傳記家們為何對此隻字未提呢?

小人物:“有什麼新發現嗎?”

巨幽靈將軍:“如果人活在這世界上一定要有什麼發現,那麼我發現今天我居然什麼也沒發現,而且是最新發現。”

小人物:“我發現您今天早上沒刷牙,因為您牙齒上粘的菜渣分明是隔夜的!”

巨幽靈將軍:“沒有的事!(他從口袋中找出來一根牙簽在牙縫裏刮了幾下。)對於普通人來說,從零點到二十四點叫做一天,我的習慣則是把從十二點到下一個十二點當作一整天,所以今天早上我刷過牙的,那是發生在十八點鍾時候的事。”

小人物:“那是什麼,從烏拉岡那兒弄來的嗎?那個憂鬱的盜墓賊,他看見裸露在紗布外麵的半截指骨也要掉淚的,因為那上麵集中了世間的一切無常。有一天他撲在一座長滿了綠油油的苔蘚的墓碑上,哭得一塌糊塗,當時我就笑岔了氣,後來他就再也不讓我入夥了。”

巨幽靈將軍:“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傳家寶。這代表一種榮譽,是我的勇武的祖父當年因為平定了那場危險的****而獲得的勳章。”

小人物:“我曾見過一枚一模一樣的,才賣到五毛錢,在一個商場清倉的時候。”

巨幽靈將軍:“那可不能相提並論。”

小人物:“當時我也是這麼想,我甚至不曾消滅過一個煽動革命的學生,即使那隻是五毛錢,我也深感受之有愧!因此我在這兒不能跟您平起平坐,真是祖上令我蒙羞啊!”

巨幽靈將軍:“我像你這樣年輕的時候,整天沉默寡言,體弱多病。那時候我的父親對我說,世界是公有的,誰對它客氣誰就得不到自己應有的份。後來,我完成了父親的囑托,做了將軍。”

這時,多餘人帶著一部厚書走了過來。據一些記錄上說,多餘人幾乎身無分文,但他卻什麼也不想做,因為他不知道究竟該做什麼。他曾說,他必須先知道有什麼事是該做的他才會做。後來,他養成了自言自語的習慣。當書中某一行字背後的深意引發的聯想使他的眼睛失焦,他開始自言自語。

多餘人:“總得做點什麼……”

巨幽靈將軍用適量的敬意對提起這個崇高理念的多餘人表示了同感:“朋友,你說得對,是得做點什麼。”

多餘人:“總得做點什麼,總是覺得,該做點什麼,我每天告訴自己‘喂,朋友,你要做點什麼,你真該做點什麼!’可是,到底該做點什麼呢?微風吹過的午後,長滿水草的沼澤邊,一部厚厚的異國神話,這就是那所有我能做的。”

小人物:“真的,如果我知道該做什麼,我早就去做了。如果我知道哪裏有飯吃,我早就去吃了,難道不是這個道理嗎?嗯,你說得對,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壞透了的世道!我們活在一個多麼妙不可言的瞬間!”

巨幽靈將軍:“那麼那些有識之士們該如何表達在這一瞬間之內所體會到的無比喜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