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凍結思想的深寒碎片(1 / 3)

“在最後一卷錄影帶裏,唐槍說,他發現了地球的真相--”何東雷困惑地暫停敘述,敲著額頭思索著,稍稍整理思緒,才繼續說下去,“他想告訴你,地球是一個幾億塊碎片拚合起來的巨型積木,所謂的時間坐標、空間坐標都是地球人欺騙自己的東西,根本就不存在,一切事件的發展次序、變化走向,都是一種固定的程式。當積木在外力作用下,某一小塊位置移動時,就會造成時空轉移、穿越未來、虹吸蟲洞之類的怪異現象。不過,這些名詞,都是地球科學家們生編硬造出來的,當我們這群生活在積木裏的人,企圖以自己的腳、自己的眼睛丈量這世界時,無異於古人的‘白馬非馬、坐以論道’,毫無意義。人不可能拉著頭發將自己帶離地麵,同樣,我們是裝在盒子裏的人,也不可能發現盒子以外的世界。所謂宇宙、星球、黑洞、天文探索、太空旅行都是--”

他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一切理論太過荒謬,越到最後,越無法自圓其說。

我向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唐槍曾在探索西安漢墓群之後對我說過同樣的話。以他的性格,每次發現一些奇怪東西時,都會引發自身的巨大感慨,然後延伸到對曆史和未來浮想聯翩,無法釋懷。

“總之,他這裏似乎出了問題。”何東雷指著自己的太陽穴,“大腦壞掉了。”

“唐槍是我的朋友,不管他曾對我做過什麼,一直都會是我的朋友。”我的笑容已經變得苦澀無比。他騙我,我無法怪他,畢竟每個人生命裏都有一些不得已而為之的時候。假如查理陳收養的是我,為了給他複仇,我也會無所不用其極,調動所有的朋友關係。

“假如葉離漢是‘保龍計劃’的另一支柱,我們的努力就白白浪費了。”何東雷長歎,突然變得頹喪無比。為了鬼墓下的秘密,他耗盡精力、再賠上數個好兄弟的命,手裏已經沒有可用的籌碼了。

“他與老龍不同,古人常說‘觀其言、明其誌’,我看過他的全部著作,這應該是一個憂國憂民乃至願意為全人類獻身的有道之士。何兄,你多慮了。”我相信自己的判斷力,雖然與葉離漢僅僅見過一麵,但能夠將刀法修練到“氣貫長虹、激昂天敵”的境界,他的個人心胸也必定包容天地、俯瞰四海,絕不會像紅龍、老龍之輩,為了阿拉伯世界的利益而鼠目寸光、過度執著。

何東雷嘿嘿冷笑了幾聲,不加反駁,但卻明顯地表達了自己的反對意見。

這一夜過得好快,轉眼間便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段。

“此刻,庫庫裏峰頂上會是什麼情況呢?”我一直在為方星擔心,恨不得肋生雙翼,直飛到大雪山去。

“據說,唐槍曾在一座漢墓中找到了失傳已久的‘候風地動儀’?正是從那時起,他才變得經常胡言亂語了?沈南,你是他為數不多的好朋友之一,關於這件事能給我一些資料嗎?”何東雷麵前的酒杯又空了,眼神也變得迷茫空洞起來。

“明知還要故問?”我對他這種刺探性的討論問題方式不感興趣。他的身份和職業習慣注定能夠從各個管道獲取自己需要的情報,又何需繞著圈子探我的口風?

關於那件事,起因與司徒開有關。當時他在一本篆體古書上搜索到了“候風地動儀”的下落,徑直要我打電話約談唐槍,開了一個天價出來,請唐槍出手。對於唐槍而言,假如一次盜墓行動的目標、地點、路線都很清晰的話,幾乎是手到擒來、探囊取物一樣輕鬆。結果,他用十四天的時間往返於港島與大陸西安西北的飛來鎮,不費吹灰之力進入那座位於鎮中央的無名漢墓,取寶而歸,交給司徒開。

“候風地動儀”是漢代張衡的偉大發明之一,能夠準確地探知全國範圍內的地震事件,屬於後代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神奇儀器。姑且不管司徒開從這件生意上能賺到多少,當時令我奇怪的正是唐槍返回後說過的一些胡言亂語。

他說,世界外還有世界,飛來鎮果真就是天外飛來的,而以漢代的冶煉技術、計算手法、工匠標準,根本不可能造出那種機件尺寸精準到幾微米的儀器。所以,“候風地動儀”隻能是一件非地球產品,與水晶頭骨、金字塔、巨石陣一樣,屬於上古神器。

自始自終,我沒有見過地動儀,但“唐槍沒有把真正的地動儀交給司徒開‘這個想法卻一直盤桓在腦子裏。司徒開是商人,不是先知,所以無論唐槍給他什麼,隻能伸手接著,然後轉給出了大價錢的買家。

“我發現了芥子裏的須彌世界。”唐槍如此說過,不加解釋,隻有沒頭沒腦的這一句。

現在回頭去看,他真的發現了一些未知的東西,不過,既然是“未知”,就是除他之外,無人可以解釋,也就隨著他的消失永遠湮沒在曆史的長河裏了。無論如何,唐槍、冷七這一對盜墓界天才的消失,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

“接替我執行後續任務的是戈蘭斯基,被歐美人稱之為‘冰島降魔手’的超級英雄,但我卻發現,他的經曆之中有一個極大的破綻。這一點,老杜應該比較清楚,那就是他的血統問題。沈南,你是醫生,自然對‘遺傳基因’有所了解。一對阿拉伯父母不會生下一個歐洲血統的孩子,同樣,一個冰島嬰兒,也不會擁有……”他有些醉了,酒瓶明明就在手邊,卻怎麼撈也抓不到。

被何東雷的話勾起了很多關於唐槍的回憶,令我有些分神,對他的話並沒有及時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他的右手連續打撈了三次,把酒瓶推到了地上,發出“當啷”一聲巨響,把自己的酒意也驚醒了大半,急忙彎腰去撿:“我說的是戈蘭斯基的身世來曆和成名過程,現在搜集到的資料證明--”

一瞬間,書房的玻璃窗發出“叮”的一聲,仿佛有隻硬甲蟲突然撞上來一樣。

“冰島降魔手是歐洲人的洲際英雄,這一點早就被媒體捧上天去了,你到底要怎樣?”我不喜歡戈蘭斯基,但卻無法阻止歐洲各國的民眾對他的擁戴,就像一個港島的三流脫衣舞女星在好萊塢一路飆升躥紅一般。民眾的喜好趣向是無法掌控的,就像大海裏的水,用無常形。

何東雷沒有回應,雙手撐在地上,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

“你醉了,你醉了!”我搖晃著起身,繞過桌子去看他,恰好看見他的額角上出現了一個花生米大小的圓孔,鮮血正如噴泉一般急射上來。殘存的酒意隨即滾湯潑雪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急促翻滾,躲進窗下的牆角裏,仰頭向上看去。窗子右上角的玻璃上也出現了一個圓孔,那是高速穿甲彈經過時留下的痕跡,棲身於對麵樓頂的一定是名狙擊高手,僅僅一顆子彈便攫走了何東雷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