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空氣之蟲的噩夢(2 / 3)

殺人獸同樣在死盯著我,兩隻眼珠如同兩團墳崗上暗夜裏詭異亮著的磷火。忽然,它艱難地咽下了一口唾沫,身子驟然後退。

我扣下扳機,殺人獸的後背上立刻濺出了一團暗紅色的血花,但它的後撤僅僅是暫時的脫困手段,身子就地一滾,發出一聲尖銳的嚎叫,隨即彈射起四米多高,向我頭頂猛撲。貓的爪子鋒利如刃,而像它這樣經過變異的生物,指爪上蘊藏的殺機更是無法用語言形容。

“就在這裏做個了解吧——”我舉起長槍,根本不必瞄準,槍口便牢牢地指定了它,等到我們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五尺的時候,果斷地連續扣動扳機,把槍膛裏剩餘的八顆子彈,一起送入它的肚子裏。

殺人獸的生命力果然頑強,在中彈的刹那連續空翻,從欄杆頂上墜下,跌入了一望無際的黑暗裏。

我有意識地放棄打它的頭部,是想保留這殺人獸的主要體表特征,做一次係統的分析研究,看看它與普通的黑貓有什麼不同。可惜,我低估了對方,又一次被它逃掉了。警員們不肯就此罷手,全體追擊,並且打電話要求總部迅速派警犬過來。

何東雷手上的傷勢不清,經過簡單的包紮後,他蹲在狄薇的屍體旁邊,久久不肯離開。

那是他的人,不明不白地墜入魔道,險些突然反噬,他的確是得好好反思一下了。

“不想對我說些什麼嗎?”我把何東雷攙了起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多看無益,不如把精力放到眼前的正事上。

何東雷長歎:“你想聽什麼?任我笑的口供,還是轉世活佛的預言故事?沈南,我不想別人一直看我笑話,你走吧。”

他能承認自己帶走了任我笑和達措,我們之間的芥蒂總算消失了一部分,而且他是官場中人,所做的一切事都身不由己,要為組織利益考慮,不像我和方星一樣灑脫自由。要想跟他合作,就不得不忍受這些東西。

我默默地轉身,走回小客廳,翻看著那些撒得滿地都是的打印資料。

這份報告的大概意思就是狄薇發現了“空氣之蟲”,但它們並不完全聽從吩咐,還需要進一步的琢磨曆練。滿紙上出現頻率最高的就是“空氣之蟲”這個詞,字裏行間用了相當多的不確定語氣,顯示出狄薇書寫這份報告時的困惑心情。

“沈南,從這些文字裏,能發現什麼?”何東雷早就失去了昔日的飛揚囂張,變得異樣的沉鬱。

“狄薇在說謊,向所有人說謊。”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梁舉的死,是港島醫學界的損失,而他為了這些詭異而荒誕的東西不惜隻身犯險,更是一次最沒有價值的嚐試。很可惜,在他打電話來的那個淩晨,我沒有意識到他的處境有多麼奇怪,沒能幫上他的忙,才導致了這種結果。一念及此,一股無法開解的自責又湧上來,弄得自己頭昏腦脹起來。

“她是組織的人,曾受過嚴格的體能與智能訓練,並且是上麵最信任的一流諜報人員,我對你的結論無法苟同。”何東雷搖頭,從欄杆邊探出身子,俯瞰著黑暗中不停晃動的手電筒光柱。

按照慣例,能夠獨當一麵的間諜人員的確具備了常人難以企及的專業素質,五角大樓方麵對自己麾下的人馬也應該有這樣的自信、自傲。不過,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時時在變化,而裁判員的哨子也並非總掌握在美國人的手裏。

綜合之前發生的種種詭異事件,我能預感到紅龍安排的“保龍計劃”正在一步步浮現出來,從各個環節上突破圍剿者的天羅地網。一旦那計劃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也即是何東雷等人一敗塗地的日子。

“她有什麼理由說謊?被梁舉收買了?抑或是被港島黑道控製了?至少我沒看出有這樣的跡象,不是嗎?”何東雷的目光仿佛被那些光柱吸引住了,不再轉頭看我,隻是喃喃自問,企圖以緣木求魚的方式解開發生在中醫大裏的兩次殺人獸事件。

我忽的一聲冷笑:“何警官,我該走了。你說的沒錯,鋤暴安良、懲治犯罪是警方的事,我該回去老老實實地做自己的婦科醫生,沒理由繼續停在這裏,再見。”

毫無疑問,他也在撒謊,為了隱瞞真相,不惜采用這種掩耳盜鈴的愚蠢手段。再等下去,亦是自討沒趣罷了。

何東雷聳聳肩,向我伸出右手:“那麼,不送了。”

我避開他的手,淡淡地提醒:“下次臨陣殺敵,記得保護好自己的雙臂,我可不想看到你坐殘疾人專用座席離開港島。”沒有我那神來一槍,這條手臂早就給殺人獸咬掉了,聰明如何東雷,不會連這份人情都看不出來。

他的臉紅了一下,以一聲冷笑代替了所有未盡的客套話。

我穿過客廳,緩步下樓,半分鍾後便已經站在樓外的空地上。

“謝了,朋友。”何東雷在陽台上招手,態度生硬得如同冬天屋簷下懸垂的冰棱。

梁舉和狄薇的死把出現在中醫大的線索全部掐斷了,除了失望和挫敗感之外,我在這裏什麼都收獲不到。

“不必謝,湄公河蜘蛛黎文政是條令人欽佩的好漢,希望你能跟他一樣。”這是我們之間唯一的共同話題。

何東雷仰麵長歎,突兀的喉結前伸,顯得頹唐沮喪之極。

“你們喜歡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實在官場中的人,又何嚐不是‘身不由己’?”他欲言又止,連聲三歎,佝僂著背伏在欄杆上,眼神黯淡地盯著我。

我剛剛要說什麼,心口驀的一疼,似乎是有一根銳利之極的繡花針直戳進來,刺到了心髒的最敏感之處。同時,雙手脈門、雙腳踝骨、左右太陽穴、腦後玉枕穴和百會穴都有劇痛傳來,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立刻將我籠罩起來。

“喂,你怎麼了?”何東雷翻身躍下來,單手抓住我的肩膀。

在我眼裏,他的臉一陣陣扭曲變形,像是哈哈鏡裏映出來的古怪圖像。刺痛感越來越重,漸漸地,似乎有二三十根繡花針依次紮入了我的血脈中,再隨血液流動,邊走邊刺,循環流向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