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隻是對這口井充滿好奇而已,現在,我們還是先去看看,那些屍體能告訴我們什麼吧——”她自動否定了自己的提問。
要想到井下看看,其實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隻要有一根二十米長的繩索,下墜到井底,然後再抓著繩索爬上來就行。
“美女,我的人已經下井看過了,既沒有金磚金條,也沒有玉器珠寶,什麼都沒有,連個腳印都沒有。”艾吉平端著雙槍從草屋後鑽了出來,如臨大敵之際,也沒忘了色心大動地向方星瞄上好幾眼。
“那麼,在你看來,我們的中國朋友會去了哪裏?特別是在你們無微不至的監視之下?”方星冷笑起來。
“她?她大概像隻沙漠地鼠一樣從地下逃走了吧?”艾吉向西南麵指了指。
他這種無意識的動作暴露了內心的真實想法,既然無情是一路向西去的,目標直指鬼墓,當然會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不知道黎文政是怎樣想的?”我牽著方星的手往回走,把艾吉丟開。
黎文政已經在石凳上坐下,木然地瞪著那些屍體,廣場上隻剩下他自己和六輛空空如也的吉普車。
“黎先生,有什麼發現嗎?”我向他打招呼。
方星取出放大鏡,在擺在最外圍的屍體前蹲下來,仔細觀察那人頸上的傷口。
黎文政搖搖頭:“沒有,一刀斃命,準確地割開喉管,不多費一絲力氣,對小刀的控製隨心所欲,就像一名完美的屠夫。在那種狀態下,被殺的人既沒有呼號反抗,更不會出聲示警,從第一個殺到第十個,大概隻用了幾分鍾的時間。艾吉他們太大意了,隻籠統地以為沒有槍擊交火就是一切安全,冷戰時期,再沿用那些老套的戰術理論,實在是太愚蠢了。”
即使在批評別人的錯誤時,他的聲調仍然平靜冷淡,仿佛是軍校的導師在課堂上剖析戰鬥實例。
“凶器竟然是一柄改造過的老式剃刀,你看,凶手殺人後,順帶在這人衣領上抹掉了刀刃上的鮮血。”方星指著屍體身上的綠色方角小翻領襯衫,果然有一抹淡淡的血痕。
用剃刀理發的人在大城市裏已經絕跡,隻有在偏遠地區還偶爾存在。以此做為武器的更是罕見,至少我相信無情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凶手能夠悄無聲息地殺掉第一批進入瘋人鎮的旅行者,當然也會對我們下手,所以,黎先生,請下命令讓你的人集中起來,免得遭到對方的襲擊。”方星的建議深得我心,隻不過還沒來得及說出來而已。
黎文政又搖了搖頭,吐出兩個字:“誘餌。”
夕陽剛剛落下,綠洲裏忽然升起了淡淡的霧靄,越發顯得鬼氣森森。
他取出了自己的手槍,緩緩地退出彈夾,托在掌心裏,長久地凝視著,仿佛那是一件珍貴之極的藝術品。
方星又要張口詢問,我及時做了個手勢製止她。
“誘餌”這句話含義深刻,第一層意思,黎文政要用艾吉等人做餌,把殺手釣出來,一舉格殺;第二層意思,我們所有的人也是一種餌,大張旗鼓地尋求鬼墓的秘密,把所有關心這件事的勢力全部吸引住,被都南察的後援部隊一網打盡。
明知是餌,我和方星卻不能不來,這種在夾縫裏生存的滋味並不好受。
“好槍,不知道黎先生的槍法是不是也像刀法一般高明絕頂?”在他這樣惜字如金的人麵前,我對激將法並不抱太大信心。
“不過是殺人工具而已,何來高明不高明之說呢?我們應該尊敬的,是那些已經被殺或者即將被殺的生命,而不是這些冷冰冰的工具。”他答非所問地將彈夾重新推入彈匣,舉槍向著遠處的一棵沙棗樹瞄了瞄。
“如果換了是我,寧願留對方的活口,從他嘴裏,至少能知道瘋人鎮裏曾經發生過什麼。”方星不滿地挑了挑眉毛。
“那是一個極度危險的敵人,膽量、勇氣、身手無不具備,殺死他的可能性不到八成,活擒的難度更大,沒有必要。”黎文政站起來,向四周張望著。
“一個?還是幾個?他在哪裏?他們在哪裏?”方星索性打破砂鍋問到底。
黎文政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不過卻是淡淡的苦笑:“我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個變數連著另一個變數,環環相扣,無休無止。方小姐,出發之前我就明白,這是一次非常艱巨的任務,不過,我沒有其它選擇。”
他凝視著草屋那邊的薄霧,又一次恢複了冷漠的神情。
艾吉和其餘的十八人陸續走回來,所有的彙報內容可以用四個字概括——“毫無發現”。
黎文政冷淡地下了命令:“就地宿營,嚴密戒備,設置一小時輪崗的雙人警戒哨。”
從地圖上看,距離這裏最近的一處綠洲是在東麵二十公裏之外,按常理來看,暫時退出瘋人鎮,去那裏過夜才是最穩妥的。
艾吉第一個跳出來反對:“不行,這個鬼地方到處都好像有敵人埋伏著,不能多停。我建議,暫且撤離,有什麼事,明天接著幹就好了,沒必要把自己陷於險境。”
另外的十八人臉色都很難看,一刻不停地左右張望,雙手始終緊抱著衝鋒槍,精神處於非常緊張的狀態。他們當然讚成艾吉的決議,先擺脫這裏再說。
“有鬼、有敵人?你可以現在就去把他們找出來,親手幹掉他們。剛才,你們每一個人都報告說,找不到任何可疑之處,那麼究竟是在害怕什麼?我已經下過命令,同樣的話絕不會重複第二次。”
黎文政逼視著艾吉,他的身體雖然瘦小,但氣勢卻強大無比地壓製住了對方。他們之間,隔著十具衣飾各異的屍體,越聚越多的霧氣將氣氛渲染得無比詭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