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鬱悶地歎了口氣,那種被緩慢移動的感覺又出現了。既然診斷結束,下一步肯定是要踏上歸途,重新回到陽光下的世界去。
一來一回,兩次通過隧道,但無邊的黑暗,讓我無法清晰地把握方向感,隻能模糊判斷出隧道的盡頭,是在老龍別墅的西南方向,但距離遠近就無從計量了。
我靠在椅背上,調整呼吸,盡量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
“沈先生,沈先生?”任一師在試探著叫我。
我沒有回答,喉嚨裏發出含混的咕嚕聲,做出極度疲憊的樣子。
“哧、哧哧”,連續三聲,是某種噴劑發射的動靜,就在我的臉前。幾秒鍾之內,我的腦子變得昏昏沉沉起來,思想無比混沌,強烈的渴睡感抑製不住地湧上來,渾身肌肉出現了即將癱瘓的前兆,仿佛連呼吸都懶得維持了,接著慢慢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我聞到了白蘭地的甜香,還有奶焗金槍魚的誘人味道。對麵,有人在大口吞咽食物,不停地發出刀叉相撞的叮當聲。
我睜開眼,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扭了扭酸痛不已的脖子。
“老弟,你終於醒了?”司徒開放下叉子,端起手邊的碩大酒杯,“咕咚”一聲灌下一大口酒,愜意地發出一聲長歎:“好酒。”
我的麵前,是一張長方形的餐桌,上麵鋪著花開富貴的中式刺繡桌布。陽光從左麵的窗子射進來,照在那些純銀的餐碟刀叉上,耀眼生花。
這個房間不是太大,進餐的也隻有我和司徒開兩人。稍稍清醒後,我從牆上懸掛的中國風卷軸裏迅速辨認明白,這是港島非常有名的“江南王”中餐酒店,位置恰好在老龍別墅與我的住所之間。
江南王以海鮮菜享譽港澳,價格之昂貴,往往令普通市民望而卻步。
記憶停留在任一師最後的一次低喚裏,我的頭仍然有點暈,但心情已經不再那麼壓抑。從沉鬱的黑暗裏回到陽光下,有種恍如隔世的飄忽感,幸好有司徒開做伴,能夠給我帶來一定的安全感。
畢竟隧道盡頭那一幕給人的震撼太強烈了,當時觸摸到那女人的脈搏後,梁舉和葉溪說過的每一個字都翻江倒海一樣彙聚到了我的腦子裏。
“一個明明白白的十根脈搏的孕婦——幾乎沒三秒鍾就要變換一種脈搏跳動方式,快的如噠噠噠噠連續發射的衝鋒槍,慢的像超級市場裏蟄伏的牛蛙……他們兩個都沒說錯,世界上真的有十根脈搏的孕婦,但這一個卻不是雅蕾莎,而是屬於老龍所有的某個地下情婦。”
為了在任一師麵前保持冷靜,我已經耗費了大量的精力和體力,現在對著銀碟裏的上等金槍魚也毫無胃口,隻想回住所去關起門來好好睡上一覺。
司徒開放下刀叉,用雪白的餐巾擦去嘴角的咖喱澆汁,隔著桌子瞪著我:“老弟,這一次老龍真的夠大方了,你的口袋裏放著一張彙豐銀行的空白支票,可以隨意填寫一個數字丟到銀行裏,然後真金白銀就大把大把流出來了——”
我端起水杯,緩緩地啜吸了一口,淡淡地問:“任一師有沒有說什麼?我們怎麼到這裏來的?”
司徒開喝幹了杯子裏的紅酒,尷尬地一笑:“他扶你出來,說你好像精力透支過度,派了別墅裏的車子送我們回來。江南王是老龍旗下的產業,所以,他在這裏做了安排,算是對你我的感謝。”
我“哼”了一聲,對任一師別有用心的“好意”算是心領了。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地方引起了他的懷疑,竟然需要麻醉噴霧劑來暗算我。他的用意,大概是怕我記住進入隧道的路徑,這種警惕性,還是很令人欽佩的。
“老弟,我有事先走,這次你幫了我的忙,哥哥沒齒不忘,來世做牛做馬,也得報答你。”司徒開急急忙忙地起身告辭。
我及時地攔住他:“司徒,告訴我關於碧血靈環的事,這張支票——”我從口袋裏取出支票,伸出手指一彈,票麵發出“哢”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