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想什麼呢?兩次見麵,兩次看我出醜,難道就是這樣對待好朋友唐槍的妹妹?”
她的裝束、飾物、武器以及說話口吻,表明她就是曾經伏在對麵樓頂偷窺的神秘人物,並且也就是唐槍一口咬定不可能出現的港島的無情。
我攤開雙手,又氣又笑:“好吧,歡迎無情小姐,不過,我剛剛跟唐槍通過電話,他說你現在應該在遙遠的西藏雪山。或者,等會兒,你願意打電話給他,以證明我沒有栽贓說謊?”
無情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轉,向那個盒子溜了一眼,打了個哈哈:“什麼?你大概告訴他我動了這些金子了吧?真是好笑,看看我那隻耳環,拿到任何一家古玩行去,閉著眼睛開價也得超過三十萬美金,豈不是能兌換同樣的三堆金條?我會稀罕你的金子,開玩笑……”
她走向對麵的油畫,拔下飛刀,把耳環重新戴好。
“不淬毒的飛刀,殺傷力太低,形同虛設。”她裝出嚴肅古板的口氣,對我的飛刀做著評價。她的年齡大約不超過十八歲,骨架纖瘦得驚人,單薄的眉眼嵌在標準的瓜子臉上,一副標準的發育不良形像。
“無情小姐,我們下去喝杯咖啡好不好?遠來是客,今天中午一定留下來吃飯,務必請你賞光。”對待這麼頑皮的小女孩,任何人恐怕都嚴肅不起來。
她吸了吸鼻子,眼珠子迅速一轉,學著方星的口氣:“草王菇清香,草王菇清香,哈哈……”反手把霰彈槍插入後背上的槍套裏,雙手抱拳:“請。”
一陣風從窗子裏吹進來,她陶醉地眯起了眼睛,長吸了一口氣,脫口叫著:“啊,好香的花,多久沒聞到花香了——”許多個不同神態的轉換之間,此時這一麵,才是她的純真本色。十八歲的女孩子,愛花、愛美、愛香水、愛漂亮衣服,天性使然,幾乎沒有人能逃脫這四樣。
我帶她下樓,廚房裏的確飄出了一股新鮮蘑菇的天然香氣。
關伯有一道以蘑菇為主要食材的拿手好菜,據他自己誇耀說,這是來自於慈禧太後時關外禦廚安哈葉那的首創,名為“天外鮮”。跟他在一起數年,我隻嚐過一次,的確鮮美之極。
他和方星之間,仿佛有某種心靈感應似的,每次費心思做菜,總能盼到她光臨。
無情走路時幾乎沒有聲音,像隻輕飄飄的蝴蝶,但我想及她的身份,不免在心底裏苦笑:“即使是蝴蝶,也是屬於唐門的毒蝴蝶,碰不得摸不得的。”雖然沒有細看她的古銀耳環,我卻從耳環的發射方式上判斷出,那是一隻中空並且帶有凶悍機關的改裝品,其威力不亞於方星攜帶的第二支轉輪手槍。
這個回合,兩個女孩子應該是打平的,在霰彈槍與轉輪前的齧合對峙之外,都留了足夠的致命後手。
“請坐,我去衝咖啡。”我指向書桌對麵的椅子,忽然一陣感慨。
同樣的一張椅子,葉溪、方星也都在上麵坐過,這些一股腦兒出現在我生命裏的女孩子,到底最終會成為我的什麼人?
無情滿不在乎地走過來,胳膊一甩,背包“噗通”一聲落在書桌上。
穿窗而入的陽光,在那隻米老鼠掛件上閃了閃,讓我意識到,那不是大街上十塊錢一件的廉價飾品,而是另外一種詭異的暗器。
我皺了皺眉:“無情小姐,我誠心留你吃飯,千萬不要——”
“不告而別?對不對?放心放心!”她大笑起來,露出兩排參差不齊的白牙,“單單為了喝一碗千裏飄香的蘑菇湯,我也得留下來。”
她的手伸進背包裏,摸索出一隻黑色的衛星電話,飛快地撥了一個號碼,等到對方來接,立刻吼叫起來:“哥,是我,無情……”
我退出書房,給無情留下與唐槍電話溝通的機會。
一陣困倦襲來,我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恰好被從廚房探出頭來的方星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