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雪峰不難,我有兩個朋友就是專業的登山家,曾經數次登臨珠穆朗瑪峰,對喜馬拉雅山脈的大小山峰如數家珍。
他們都親口說過關於“死神之牙”的傳說:“那座雪峰,根本不是人類所能征服的,從望遠鏡裏觀察,它像是從天上憑空掉落下來的一樣,孤零零的矗立在群山之間,上半部分,有近兩千米高度近乎直上直下,根本沒有攀緣的可能。”
其中一個說得更是貼切:“登臨珠峰五次所費的力氣,也不夠攀登庫庫裏峰一半。有生之年,希望有登山高手能征服它,我們算是看不到咯——”
“理由?沈先生,天冷了生火、夜來了點燈、餓了進餐、渴了飲水、冷了穿衣、熱了搖扇——這些,你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我搖搖頭:“不需要。”
他舉的例子並不可笑,而且很容易理解,那些都是人類生存必需的活動,隻要存在於世界上一天,就得重複去做,但攀登庫庫裏峰卻不屬於這一類。
達措輕輕咳了一聲,門外“嚓”的一聲,有人打著了火機,隨即一陣濃烈的藏檀香味飄起來。強巴手捧著一個紫銅蓮花香爐,裏麵插著三支一尺高的黝黑檀香,低垂著眼簾,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端端正正地擺在桌子上,恰好在我與達措的中間,然後再低著頭退出去。
香煙筆直向上,一直碰到屋頂,才悠然散開。隻怕香沒燒完,煙就彌漫滿屋了。
客廳裏,隻有達措咀嚼蘋果的聲音。
香爐上銅鏽斑駁,肯定也是古物。
司徒開曾說過,在藏邊尋寶,即使是半點古董知識都沒有的人,隨便收購點什麼回來,也能一夜之間變成百萬富豪。那個地方,遍地都是幾百年流傳下來的銅器、玉器、牛角製品,取之不盡,求之不竭。
“你分心了,或者像我一樣,隻有藉著這種青紅果和藏檀香,才能集中自己的智慧?”
隔著不停上升的青煙,達措審視著我,如同一個考古學家在舉著放大鏡看一件不識來曆的珍貴古董,看得極其仔細。
他終於吃完了蘋果,連果核一起嚼碎咽了下去。
我迎著他的凝視微笑:“冰洞裏有什麼?怎麼會跟我有關?”
他在自己額頭上輕輕搔了幾下,皺著眉:“要詳細說明這件事,會費時很長,所以——”他的手向我身後一指,低語著:“讓黑夜和思想暫時停止吧,賜我以決斷蛛網塵絲之智慧。”
不必回頭,我也能感覺到牆上的掛鍾停擺了,關伯前天明明剛給它上過弦。下意識的,我低頭去看腕表,這隻價值不菲的歐米茄表也停了下來。
“時間的流逝,會改變說者與聽者的心,所以,我必須讓時間停止,抱歉。”他收回手,在桌麵上拍了一下,如同講故事的人清場時的驚堂木一樣:“沈先生,我要開始了——”
客廳裏突然間安靜到了極點,我們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這是個必須要以‘倒敘’手法講出來的故事,我,達措,出生於尼泊爾境內靠近邊境線的察多亞村,十二個月時才能開口說話,但並不是叫爸爸媽媽,而是一句奇怪的話——‘鬼墓’。察多亞村並不算閉塞,經常會有印度登山隊從這裏經過,隻是沒人意識到這兩個字的含義,你該知道?”
我點點頭:“它在伊拉克摩蘇爾以北的一個沙漠綠洲裏,據說,那是魔鬼棲息的地方,隻要受到魔鬼蠱惑的人,總有一天會墜入魔道,永遠得不到救贖。”
世界上取同樣名字的古墓很多,卻都名不見經傳,隻有它,已經隨著兩次海灣戰爭名揚天下。
達措伸手罩住檀香,很快,他的手就被香煙籠罩住了。
“這個動作,能令我的記憶更清晰,如果你願意,也可以試試?”
我搖頭:“不必,請繼續說下去。”
靈童轉世,帶著前生的記憶,我能猜到,是蘭陀庫林活佛曾去過“鬼墓”,才在達措思想裏留下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