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翠山,一年四季溫潤如春,青草碧樹間,長滿了星星點點的花兒。山頂有個小小閣樓,建在兩座山峰之間,正是清影閣。立於閣樓之上,從那兩坐山之間的一線天望過去,水天一色。當年的韓若水更是流連忘返,曾作詩雲:惟有殘月惜清影,確是歲暮天寒時。想著韓公來此處,景色怡人,他仰望夜空的殘月,才想起人間此時正是歲暮天寒時。寒州張嘯桐的歲暮天寒掌正是從這詩中悟到的。清影閣本是前朝皇帝的行宮,隻是工匠剛建起這小小一座閣樓,前朝便亡了。高祖皇帝崇尚節儉,即刻傳旨停了這工事,未及用度的磚瓦木石,一律作了沿海堤岸防務建設之需。
清影閣內,紫檀木雕花幾案,幾件漢代白玉陳設,一個著翠色襦裙的少女立於案前,隻用白色發帶挽著發髻,她的裙上是白玉鑲紅寶石蘇繡櫻花,一柄白玉劍擱在幾案上,正是龍小諾。此刻正給楚辭研著墨,楚諾二人自離了青州,就徑直往福州來了,除去枯葉寺拜見明晴方丈外,就是在這翠山清影閣中消磨時光了。小諾這丫頭,楚哥哥長,楚哥哥短的,一雙眼睛一下子就能瞧出楚辭的心事,他自是也疼愛這丫頭。
楚辭沾了徽墨,在宣紙上寫著,悲時俗之迫阨兮,願輕舉而遠遊。質菲薄而無因兮,焉讬乘而上浮?遭沈濁而汙穢兮,獨鬱結其誰語!夜耿耿而不寐兮,魂營營而至曙。惟天地之無窮兮,哀人生之長勤。是屈子的遠遊。他的字體,飄逸如他的武功。他總是淡淡得練功,淡淡得笑,淡淡得練字。她隻聽楚辭說,他家這蘭亭賦、碎心掌、冰魄劍,需無思無欲方能進入佳境。隻是那冰魄劍,過於陰冷,女子習之,恐會傷及心肺,母親便從未讓阿姐習之。楚辭長得俊秀清冷,如寒山翠竹迎風而立,小諾心中的歡喜自是都寫在了臉上。她問道,楚哥哥,你的名字,楚辭是從屈子的詩中得來嗎。楚辭道,母親告訴我,先父頗喜屈子,更是每日都將這楚辭置於案前,便給我起名楚辭。
此刻,山中下起了雨,敲打著屋簷,閣前忽得閃過一個藍色的身影,楚辭道,是阿姐嗎。一陣花香襲來,楚孤竹一襲藍紗立在了二人跟前。他們姐弟二人,都是清冷之人,阿姐傾國傾城,遺世獨立。楚孤竹道,阿姐知辭兒十月初十要在那西子樓中會天下英豪。阿姐路過此處,來看看弟弟。她對辭兒是極為掛念的,更是悉心得將碎心掌一招一式傳於他,十多年間,一絲不苟。楚孤竹的臉上,總是有著一絲絲若有若無的哀愁,如稀世之花隻綻放片刻。但那種哀愁,卻總是能讓楚辭不經意間察覺到。
楚孤竹指尖輕輕撥弄一方小小的白色綢巾,道,我還要往杭州靈隱寺去。一個去字未說完,又是一陣花香,便是遠去了蹤影。楚辭道,阿姐不喜熱鬧,總是一個人靜靜得想著。閣外的雨,將翠山浸潤成了深深淺淺的翠色,綠色,墨色。楚辭又持豪寫道,山色深淺有無中,佳人娉婷夢清秋。小諾若有所思地看這個俊秀的男子淡淡得寫著。這詩中的佳人,自然是指龍小諾,稱呼為佳人,小諾自是明了自己在他興中的份量,欣喜之情如同翠山的雨,綿綿不絕。
入得夜來,清影閣中的銀燭星星點點。翠山的夜晚,四季都是涼如水,清風徐徐拂麵,小諾靠在楚辭膝上,楚辭又輕輕撫著她的發梢,小諾道,楚哥哥,我出來久了,記掛爹爹,待西子樓後,我帶你去高州我家。楚辭點頭,此刻,他心中正想著,盛會的籌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