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我這一生，終究與你無緣。”病榻上男子麵色雪白如紙，唇上也並無甚血色，隻不過說了這幾句話，便喘做了一團，在他麵前垂淚的少女見狀大驚，也顧不得再拭去麵上的一層淚水，直撲過去，連揉帶撫，半晌，男子的呼吸這才重新平靜了下來。
少女長相極其豔麗，這般帶著眼淚的模樣，如同沾了晨露的牡丹花，豔麗逼人卻又帶了一絲天然的嬌憐。
男子費力地從重重雲被中伸出手來，握住了少女的小手，麵上浮出了一抹淡然的笑來：“是我不好，不能陪阿言度過這一生。”
少女強忍了眼淚，擠出一個笑來：“莫說傻話，我的一生，隻能由你來陪。”
男子的笑本就十分輕薄，聽了少女的話，隻別過臉去，輕薄的笑也煙消雲散，轉而一抹悵然與落寞之色交替而過。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的手倏忽從少女的手心中滑落，少女睜大了眼睛，眼淚奪眶而出，她張大了嘴巴，拚命地想要叫出男子的名字，可喉嚨卻像堵了棉花堆，讓她半點兒聲音發不出來，連氣都要喘不過來。
……
“阿言，阿言，快醒醒，快醒醒！”急促地呼喊聲，讓我從如同溺水的感覺中解救了出來，費了許多力氣，我才終於睜開了眼睛，如同以往一般，臉上潮濕猶在。
“又做噩夢了？”懷瑜伸手在我的麵上抹了一把，眉頭便皺了起來，從袖中變出了一塊雲帕來，輕輕沾去了我臉上的水跡，這才歎道，“許久不見你這樣了。”
我呆呆地坐立了半天，聽到懷瑜的歎息聲，這才回過神來，伸手按了按額角，也忍不住地跟著他歎了一聲：“許是這段時間太累了吧。”
“是嗎？”懷瑜看了我一會兒，卻是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溫聲道，“你的臉色實在難看，再閉眼歇息一會兒吧。我替你稟告師父，放你半日假便是了。”
我點點頭，感激看向他：“多謝懷瑜。”
他隻是朝我溫和一笑，目光如同一泓溫柔的碧泉，清澈透亮，溫柔可愛，便從我的房內離去。
我的目光從他的身影上移開，重新閉上了眼睛，拚命地回想剛才的那個夢。
依稀記得，夢中有一個少女和一個年輕的男人，他們好像在說些什麼。
到底說些什麼……一陣頭痛朝我襲來，仿若潮水霎時間便要將我淹沒，我忍不住地捂住了頭，一時間，腦海中更是空白，連剛才回憶起的碎片也瞬間被這潮水衝得一幹二淨，再想不起半點兒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疼痛的潮水慢慢褪去，那夢的碎片也隨之被帶走，半點兒不留。
我慢慢地放下了雙手，越發地呆愣了起來。這個夢，我好似做了許多年，每當夢醒的時候，都是這般大汗淋漓、淚流滿麵；可是，我卻從來沒有能記起過夢的內容，可我卻清楚地知道，一直以來，反反複複出現在我睡夢中的，就是這個夢。
又這般發了許久的呆，目光落在了我一直隨身帶著的一個殷紅福袋上，鑲嵌了吉祥雲紋的雲岫玉，福袋的收口用了大紅的緞帶，底下還墜了兩顆渾圓金珠，也精心鏤刻了同樣的吉祥雲紋。
“這福袋有這麼好看？”正當我對著它出神之際，便伸來了一隻手，將那福袋從我腰間拽走了去，我大吃一驚，劈手便要去奪。
“嗯？”奪了我這福袋的憶韶卻是半點兒羞慚也無，隻拿在手中仔細端詳著，笑道，“是不是因為當初是我送你的，所以你才這般喜愛？”
“……”明明是師父送我的，他睜眼說瞎話的功夫倒是高明，臉不紅氣不喘，倒是半點兒羞慚也無。
我從床上跳了下來，卻是連鞋子都顧不得穿，隻急急地想要將福袋搶回來，可憶韶卻是一向喜歡逗弄我的，高舉了那福袋在手上，一邊笑吟吟地望向我，任我在他身邊竄來竄去地搶，就是不肯鬆手。
“這個福袋阿言是千萬不能離身的。”我想起母親鄭重其事的話，一幕幕往事從我眼前一閃而過，霎時間，我好似看到我房內原本隱藏著的條條福符劇烈地抖動著，仿若被大風撕扯著，下一瞬便要脫落下來。
我閉了閉眼睛，拚命讓自己平靜下來。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冷清地看向憶韶：“還給我。”
憶韶一愣，許是沒想到我會對他這般冷漠，訕訕地將福袋遞還於我，看著我將它重新係在腰間。
氣氛一時間很是怪異，我亦不知如何開口打破這尷尬，隻好默默地盯著腰間的福袋，輕輕用手摩挲著它，正想開口解釋一二，憶韶卻突然伸手攬了我的腰，我驚呼出聲，尚未回過神來，卻是已經被他抱在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