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飛雪灑灑落落,早已鋪滿了大地,誰都不知道這場大雪下了多久。
一輪彎月如刀一般懸掛在黑黑的天空,旁邊點綴著些許繁星。偌大的天地之間,容得下萬物,卻裝載不了林秋月的笑。
林秋月不知已在這冰天雪地的河邊之中站了多久,身上蓋滿了雪花,雙手早已凍得通紅,但絲毫沒有走進身後的小亭中避雪的意思。
林秋月望著這一輪彎月不知多少時間,終於抖了抖身上的落雪,走進了那座小亭子坐了下來。他抽下腰間的一把劍,這是一把鏽了的劍,唯有劍刃還稍許有點光亮。這劍雖鏽,卻已不知道見了多少血,殺了多少人。但是林秋月所殺之人,都是該死之人。
他完全可以不管閑事,走自己的陽關道,可是偏偏他是一個不老實的人,一個不安分的人,任何事情都想插一腳,卻又任何事情都想躲著走,總之他是一個很怪的人。
林秋月的姓名是女人的姓名,但他卻是一個男人,一個孤獨的男人,一個堅毅的男人,否則誰又能在這漫天飛雪的河邊,不打一把傘,不穿一件鬥笠,駐足了不知多久呢?
林秋月很愛喝酒,他總以為喝酒可以消除自己的孤獨,可是偏偏卻又喝不醉,這讓他很是煩惱。林秋月托起一罐早已準備好的酒,張開大口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他喝得很快,像是許久沒有喝過酒一般,可是他明明每天都在喝,應該是,醒著的時候都在喝。
他喝了一罐酒之後,才覺得舒服了起來。
他不喜歡最高的山,因為太高,也不喜歡最快的馬,因為太快,也不喜歡和人爭那武林的名詞,因為太累。他隻喜歡喝最烈的酒,賞最冷的雪,吹最強的風,曬最凶的太陽。
他很怕麻煩,但是又偏偏喜歡尋找麻煩。他害怕孤獨,卻又討厭和人相處的滋味。他已經很久沒有試過和人相處了,早就忘記了和人相處是一種什麼樣愉快的感覺,早就忘記了和人一起飲酒作樂的暢快。他隻記得這些年一個人行走的感覺,是那麼寂寥,那麼孤獨。他不是不想和人去相處,而是忘記了怎麼去相處。
林秋月喝著第二罐酒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不遠處有一雙腳步行走的聲音。林秋月放下了手中的酒,心裏歎了一聲:“想不到除了我之外,還有人在這雪夜裏趕路。”不過,林秋月卻沒有回頭看,繼續喝著自己的酒。因為不管是什麼人,恐怕都逃不過他的那把鏽劍。
那腳步聲沉重卻無力,緩慢卻又輕快,離林秋月越來越近了。林秋月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轉過頭看去,竟然是一個背著琴的女人。
林秋雨再次心裏歎道:“一個女人怎麼會來這地方呢?”
也許她比林秋月還要孤獨,或許用可憐來形容更加貼切。因為一個女人的穿著很單薄,背著的琴又很大,行走在這滿是風雪的深夜之中,還不可憐嗎?如若林秋月不在此地喝酒,那她恐怕是要獨自行走下去的。
女人沒有看見亭子裏有人在喝酒,也無心去看,因為風雪大狂嘯讓她連抬頭都很費力,但是走的卻很堅決,像是沒有什麼能夠讓她停留,如果此時有的話,那一定是一桌豐盛的熱肴,一壺滾燙的酒,一床溫暖的被子。
林秋月的確很怪,在深夜的亭子裏喝酒沒有生火,就借著月光喝酒,生點火取取暖也是好的。
林秋月很愛管閑事,抹了一下嘴邊的酒漬問道:“不知姑娘要去向何處?”
女人這才注意到原來這深夜之中還有人和自己一樣,她用手遮住麵前的風雪抬頭看了一下,發現果然有一人在亭子之中:“不知先生為何也在這雪夜之中停留呢?”
林秋月反問道:“姑娘不也如此嗎?何必多問呢?”
女人笑了笑:“說的極是!同時天涯淪落人,何必多問呢?”
“既然如此,那就進來坐坐吧,等雪小了再走也不遲!”
女人看了看林秋月:“那小女子就叨擾先生的雅興了!”女人已經發現了林秋月的酒,足足八灌酒,每一灌都有人的兩個頭顱那麼大。
女人走進亭子之後放下了背上的琴說道:“先生如此雅興,盡然會在這雪夜之中喝著酒?”
林秋月回道:“無奈之舉,若不是這大雪封路,我怎又會在此停留呢?”
“先生這酒應是在連南山上的瑤村買的吧?為何不去那歇歇?”
林秋雨的眼睛突然暗了下去,已不像剛才那般明亮。他是一個越喝酒眼睛越亮的人,可是當女人問起這個的時候,卻不再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