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入雲霄,巍巍震山河。金烏西沉,餘暉映散,首山雙峰宛如世外天地。少池峰軒轅堂外的空地上,二三十名年輕弟子正各自對劍比試,周圍數名年齡稍長的弟子來回巡視。一旁高台之上的賈子晉邊搖頭邊歎氣,喃喃自言道:“想我首山劍宗竟是凋零至這般。”
沉吟間,一名弟子上前行禮,“賈師叔,已過了酉時,是否還要繼續加練?”賈子晉揮手道:“用膳休息吧。”轉身正欲離開,忽聞得一片喧嘩,回首望去,隻見一白衣男子左手握著烏鞘長劍,右手肩上扛著一人踱踱而來,肩上之人隨著男子步伐一搖一晃,毫無生氣。突然白衣男子將肩上之人擲向人群,賈子晉大喝一聲“閃開”,身形飄動,攔在眾弟子身前,雙掌用功抵住飛來之人,又後退數步卸去勁力,方才將人接住,看時,已是身亡多時,但非是首山弟子。賈子晉放下屍身,臉色一沉對來人說道:”閣下好身手,不知此意為何?”
男子冷冷的道:“戰書。”
賈子晉雙眉緊皺,“首山雖已不再,也由不得外人放肆。閣下請留下名號,免得做了無名鬼。”
“紀蕭然。”
首山眾弟子紛紛拔劍相對,此時軒轅堂邁出一中年男子,嚷嚷道:“什麼事吵吵鬧鬧的?”“魏師弟,”賈子晉指著紀蕭然冷笑道:“此人帶來個死人下戰書。”
魏曠晨打量紀蕭然一番,哈哈大笑,“哪來的野小子,有點膽色,讓大爺我先跟你練練。”說著飛身一躍,拔劍踏步直刺紀蕭然,紀蕭然翻身離地,後躍數步,眨眼劍光又至,隻見紀蕭然腳步騰挪,形如魅影身若翩鴻,隻閃不攻,泰然自若。
魏曠晨劍使五分掌運三分,掌風綿綿劍氣不絕,卻難傷紀蕭然半分,心下大怒:“小子,出劍!”
“不值。”
魏曠晨哪堪如此羞辱,大喝一聲,正欲拚命卻被賈子晉攔住,低聲沉道:“現今首山正值危難,不可為爭一時高低而亂了分寸。”
魏曠晨爆喝:“這小子來首山找事,在這麼多弟子麵前羞辱我,首山以後在江湖中豈不成為笑話?”
賈子晉黯然冷笑,“笑話.....至九年前的悲劇開始,首山劍宗早已成了笑話。”魏曠晨不再說話,鼓起眼睛瞪著那具屍身。
賈子晉抱拳對紀蕭然道:“閣下不願出劍,是嫌棄我等不夠資格嗎?隻是首山早已非當年,就算勝的了我們又如何。”
紀蕭然淡然道:“我無意爭勝。”
賈子晉疑惑,看著地下屍身,“此人是誰?”
“不認識。”
“不是閣下所殺?”
“不是。”
“那不知閣下所來何事?”
“尋人。”
賈子晉一時莫名其妙,“何人?”
“沈離天。”
賈子晉一驚,繼而道:“沈師叔常年隱於首山,不知與紀兄弟有何瓜葛。”
紀蕭然冷然不語,賈子晉見紀蕭然意不在爭鬥,便留下兩名弟子,散去其餘之人,而後道:“莫非是找沈師叔比試?沈師叔多年不在武林中行走,不為人熟知,就算勝了師叔.....”話說一半,卻聽到魏曠晨惶恐的指著那具屍身大叫:“喂喂,賈子晉,這.....不是九江劍林元正嗎?”
賈子晉聽得“九江劍”,對屍身又仔細觀視一遍:“真的是林先生,隻是麵形變得如此詭異,卻是何以至此。”又沉聲對紀蕭然道:“請閣下說明。”
“小子,這是怎麼回事最好老實的說出來,不然首山跟你沒完。”
“順路。”
“多說幾個字會咬舌頭嗎,什麼順路,你看到九江劍時他是活的還是死的。”
“死的。”
魏曠晨大笑,“跟死人順路,你是往陰間走嗎?”
紀蕭然言簡但意不賅,賈子晉心中不悅卻也無可奈何,唯唯的道:“林先生與首山頗具交情,林先生之死對首山是大事一件,還望紀兄弟告知詳情。”
紀蕭然淡淡的道:“來此路上遇到一匹老馬馱著此人,當時就已身亡。他借馬於我,我便帶著他上得少池峰-------沈離天不在此處。”
“原來不是結巴。”賈子晉瞪了魏曠晨一眼,“紀兄弟想見師叔,我自會向師叔呈告,隻是林先生之事突然,還望告知詳情-----既然林先生已死,紀兄弟如何想到將林先生送上首山?”
卻見紀蕭然突然長劍出鞘,劍光一閃,一道劍氣掠過,劃開林元正胸前衣衫。賈魏二人背脊發涼,暗暗吃驚:“好快的劍,若是他有心,我二人隨時性命不保。”二人撥開衣衫,隻見胸膛之處印著一副圖案,二人對視均不知為何;再往下看,印著幾個小字:拜刀門於六月十八造訪首山。賈子晉道:“這便是紀兄弟所言的戰書。”
魏曠晨雙眼怒睜,“果然是拜刀門,想不到堂堂首山竟然淪落到跟這群小人成為對手。”賈子晉歎道:“十年前,拜刀門自是不敢對首山不敬,隻怪我輩平庸,首山威勢漸弱,首山立派數百年,想不到...”賈子晉悶悶歎氣,遣了一名弟子往少藍峰,而後對紀蕭然道:“紀兄弟請隨我至廳中等候。”
“不必。”
魏曠晨見賈子晉神情苦悶,大笑道:“區區拜刀門就讓你害怕了?還說什麼首山危難之刻。”
賈子晉搖頭道:“拜刀門近來動作頻繁,短短月餘便滅了數個幫派,目標直指首山,不得小覷。”
魏曠晨甚是不屑,“不過是滅了幾個小幫派而已,就讓你和師兄怕成這樣?還跑那麼遠去求助,真的活生生的讓人瞧不起。”
“你啊你,腦子要多動動才行。拜刀門創幫十多年,門下弟子多是些市井混混,可是數月前便憑空多出那多高手,現在連林先生這般高手都死在他們手中,你還不明白?”
“有什麼不明白的,既然是小人,當然是小人的下流手段,你看九江劍身上沒有傷口,肯定是中毒而死。”
“不是中毒。”紀蕭然突然說話,讓二人十分驚異。賈子晉一陣心凜,似乎想到什麼,慌忙跑到林正元屍身旁,食指戳著皮肉順著字跡慢慢行走,一字一筆的勾勒,食指漸漸顫抖,突地賈子晉憤然吼道:“好殘忍的手法。”
魏曠晨一臉懵懵,“難得見你火氣這麼大,怎麼回事?”
賈子晉鼻中猛吸一口氣,歎道:“林先生....這些字是林先生意識還在之時,被人以指力寫上去的,皮肉雖存,胸口肋骨以及腹內腑髒全被真氣撕裂。或許...”賈子晉看著林元正的臉道:“字寫完時,林先生還未斷氣。”
魏曠晨額上青筋暴起,“好個拜刀門,老子非殺光不可。”
賈子晉道:“你還不明白?拜刀門哪有這種高手,師兄所怕並不是拜刀門,而是....”
魏曠晨恍然大悟:“拜刀門背後有他人撐腰。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跟我說明白,還有,師兄去請那個什麼玄微無妄宗府,為什麼不請春秋盟來助?”
賈子晉道:“我首山早已式微,但槐南王還屢次欲拉攏首山,這是為何?”不等回答又接著道:“首山經營數百年,現今雖不複當初,但人脈和恩情還在。”
魏曠晨罵罵咧咧的道:“什麼恩情什麼人脈?拜刀門的事,有哪個兔崽子從了首山的號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