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正和婦人談論鐲子的樣式成色,關雁鳴一瘸一拐走進店來,邊走邊自言自語道:“這個狗雜種,不就吃你一個包子嗎,把我打成這樣,此仇吾必報之!”然後坐到煆火爐邊,拿出狗皮膏藥來烤。老板和婦人看他一眼,隻當他是個挨了欺負的小混混,渾不在意,又接著談論。
一會兒,他已將狗皮膏藥烤得滾燙炙手,輕輕撕下裏層來,走到婦人旁邊,拍她肩膀,道:“你看這是什麼好東西?”婦人回頭來看,關雁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巴掌將狗皮膏藥貼到她眼睛上,轉身就跑。婦人一聲慘叫,老板大吃一驚,關雁鳴早已無影無蹤。
眼見日薄西山,整個鎮子被夕陽染得紅彤彤,大街上的人更加稀少。關雁鳴走在大街上,腳下拖著長長的影子,疲憊不堪,一陣頹廢,自言自語道:“罷了,罷了,每個人都有個定數,自娘胎生下來的一刻,當時的幹支五行就注入了命裏,一切已然注定,此後逢到天時變化,或生扶,或衝克,或刑害,造就不同的運,不由我來左右。博星朗啊,你命運不濟,我也無能為力啦。”頹意稍長一分,身心便疲憊五分,突然覺得肚子餓得厲害,當下去張家鋪買肉鍋盔吃。
待走近了,聽得路邊有人喊他道:“關雁鳴。”關雁鳴轉頭一看,原來是彌勒佛,彌勒佛笑道:“怎麼抹得黑不溜秋的,嗬嗬,安寧鎮太小了。”關雁鳴笑道:“真個巧啊。”心中卻想:“安寧鎮真小麼?怎麼我要找的人偏偏沒有蹤影。”
張家鋪旁邊不遠處有一個大大的石屏,據說有好幾百年了,上書八個大字:“北通三巴,南達滇池”。瘦竹竿和兩位公子爺正在那看,指指點點談論著。關雁鳴對彌勒佛道:“你餓麼,我請你吃肉鍋盔。”彌勒佛笑道:“多謝多謝,晚上有人請我們赴宴,我得留著肚子狠狠吃一通。”關雁鳴笑笑,彌勒佛又道:“小兄弟,你我似乎甚有緣法,不知你是不是本地人,父母都在家麼?家中還有什麼人?”
關雁鳴尋思:“我自小跟著小叔,他隻說過我是他用糞筐撿來的,爹娘是誰也不知道。似乎我和他原本也不在這裏,卻不知我是在什麼地方生的,可我隻記得在安寧鎮長大。”想了想,答道:“我自小便在這裏長大,父母早沒了,家裏還有個小叔。”
彌勒佛聽了,歎口氣,搖頭道:“像,太像了!”關雁鳴見他神情恍惚,不明所以,便買肉鍋盔去了。走近石屏,聽得二少爺正與大少爺說道:“……若能打通犛牛道,此地可控蜀滇藏三地之貨品車馬,每年又有廟會、蠶絲會、蠟蟲會三會,必定商賈雲集,成為西陲要塞之地……”
關雁鳴忖道:“原來他們是做大買賣的商客。”走到張家鋪前麵,鍋盔師傅一見他便叫道:“龜兒子你總算來了。”說著遞給他兩個包好的肉鍋盔,接著道:“半仙來過了,叫我給你準備好鍋盔,錢付過了,他叫你立刻去迎恩門等人。”
關雁鳴驚詫道:“我小叔來過了?他怎知我要上這兒來?”鍋盔師傅笑道:“他說你除了餓了會吃這點出息外,再沒其他什麼用處。”關雁鳴聽了這些話,便如關青山當麵譏笑他一般,一陣羞愧,不多說話,邊咬鍋盔邊朝迎恩門飛快跑去。
片刻到了迎恩門,城門洞口東邊坐著一個乞丐,麵前擺個缺角的大缽,蓬頭垢麵,正在邊曬太陽邊捉虱子。
來往行人稀稀拉拉,關雁鳴望了半天沒見博星朗,腿腳酸倦,便坐到城門口西邊,咬著剩下的半片鍋盔。乞丐一看,不捉虱子了,一手握著打狗棒,凶巴巴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