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風信子
“舒服,真他娘的舒服。”房大牛窩在池子裏,熱氣蒸得他黝黑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
“嗯。”我閉上眼,懶懶地應了一聲,濕濕的熱氣中,我覺得身體都快軟成了麵條。
“大牛,你爹的病好點兒沒?”我問了一句。
房大牛歎了口氣:“找大夫看過了,天天吃藥,還是沒日沒夜地咳嗽,這兩天連床都爬不起來了……”
房大牛說著說著,眼圈開始發紅,聲音裏帶了一絲悲愴。
房大牛和我同是東京汴梁南衙開封府的衙役。他為人忠厚老實,又是個難得的孝子,便得了個“憨牛兒”的綽號。
我倆年紀相仿,脾氣相投,所以整日廝混在一塊兒。
“你好好當差,踏實幹活,等你賺夠了錢,找個好點的大夫給你爹瞧瞧。實在還不行,我把我的私房錢也給你掏掏。”
“小瀟……”房大牛聽了我的話,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誰讓你是我兄弟呢!”我微微一笑,拍拍他肩膀,“轉過身去,我給你搓泥兒。”
房大牛轉過他鐵塔般的身軀。我看著他的後背,啞然失笑——房大牛明明是粗人一個,這後背卻文了一簇妖豔至極的紫花兒。
這年月,雖然文身已成習慣,可大老爺們兒文花兒的,還真是少見。
“大牛,你說你文龍、文虎、文豹,整啥不行,非弄一撮小花花。”
“你懂啥!”房大牛漲紅了臉,這似乎是他的死穴,每次一說,他就開始瞪眼,“這花兒叫風信子,俺們大宋朝都少有的,聽說產自西域以西。給我刺青的師傅說,這紫色好像代表著憂鬱,嗯……就是成熟的意思。”
我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再邪門的花兒,那也是花!”
房大牛正要分辯,澡堂子裏忽然衝進一個人來。我一看,正是衙役小葫蘆。
小葫蘆火急火燎地把衣服扔給我:“小瀟,你還有工夫泡澡,你幹爹正找你呢!出大事兒了!”
第二章·任務
我幹爹叫董超,東京汴梁南衙開封府的都頭。我無父無母,流浪街頭,十二歲的時候機緣巧合被董超收做了義子。正是因為他的關係,我在這衙門裏當了個小衙役。
當我趕回衙門時,一幹衙役早就到了。我和大牛小心翼翼地告了個罪,幹爹不滿地哼了一聲。屋裏氣氛沉悶,副都頭薛霸坐在幹爹身旁,兩根眉毛都要擰到一塊兒去了。
“都到齊了?”幹爹冷冷地問了一聲。
薛霸應道:“都齊了。”
幹爹點了點頭,直接說道:“前些日子在東京發生的要案,大家都知道吧?”
幹爹一句話,下麵“哄”地炸了鍋!
啊,那件案子……
“這破案子倒來倒去還是掉到了咱們頭上。”幹爹歎了口氣,接著說道,“今天下午府尹大人剛發下的任務,要咱們押解要犯林衝趕赴滄州!”
我看看房大牛,驚訝地吐了吐舌頭。
林衝!
竟然是這件案子!
林衝,我當然是知道的。他是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使得一手好槍。聽人說,若論起槍術,他可躋身大宋國前三,實在是驍勇非凡。就是這樣一位人物,卻不幸惹了官司。
上個月,高太尉的獨子高衙內上街,偶然碰上了林衝的老婆,頓時一見鍾情,怎奈林衝趕去壞了他的好事兒。這高衙內回到府中一哭二鬧三上吊,高太尉心疼獨子,於是用了詭計,誘騙林衝帶刀進入白虎堂,治了他的罪。
我有些同情林衝,但我更羨慕高衙內。有個好爹真給力!
幹爹喝了口茶,咳了一聲,壓下屋裏的躁動,道:“剛剛,太尉府裏來了人,傳下話來……”幹爹故意把“太尉府”三個字加了重音,“決不能讓林衝活到滄州!”
屋裏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高太尉果然心狠手辣。
“太尉府的人說了,活兒做得漂亮,必有重賞,做不好,就到菜市口拿腦袋喂狗去吧!我董超掉了腦袋,自然不會便宜你們,可我有了好處,也不會忘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