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聲隆隆,基隆港中亂作一團,海龍團正與官軍在岸上廝殺,“多郎丸”上眾人正紛紛棄船躍上碼頭,一時間哪裏有人顧得上陸雲一,陸雲一浮在海上一時間也尋不見關虎諸人,無奈之下劃水向前遊去。隱隱間似乎有件極要緊的事情縈繞心頭,陸雲一細細想來,猛然發現手中長劍不知在何時已經失落,暗罵一聲:“肯定是摔下來時掉的,這是隻怕已經沉入了海底。可眼前情景,相要找回來不大可能,也隻能刻舟求劍,來日再尋了。”可轉念再想,心中那極緊要之事似乎並不是那柄要命的長劍,猛然一驚:自己手裏拿的人哪裏去了。陸雲一墜海,寧海箏之前被他扣住,此時十有八九跟著他一同跌下,這才想起,駭然四顧,“多郎丸”殘船火光之下海麵上,哪裏有寧海箏影子。
寧海箏是海龍團匪首,關虎也說過讓他將其殺掉,陸雲一大可以不管她,任她自生自滅,可心中似乎又有個聲音,一直告誡他不可如此。陸雲一一聲叫苦,深吸口氣,重潛入水,睜開眼睛,四處尋找。此時海麵上雖然火光熊熊,可光亮隻能映到水下三兩丈處,陸雲一四處一晃,沒見寧海箏身影。又仔細一望,隻見遠處有一人形摸樣事物正緩緩沉向海底,隻怕就是寧海箏。寧海箏上身穴道被陸雲一封住,現在雖然脫得陸雲一掌握,可落水後掙紮了幾下,四肢酸軟,難以劃動,連嗆幾大口水,胸中氣息耗盡,漸漸無力,沒了知覺。
陸雲一稍稍遊近,定眼一看,正是寧海箏,趕忙上上前救人,可相距太遠,陸雲一水性又隻是平平,隻覺得寧海箏越沉越快,漸漸就要沒入海底一片黑暗之中。而自己始終趕不上,此時卻胸中憋悶,已是氣息將盡。陸雲一知道若是此時自己浮上換氣,再潛下救人定然再來不及。一咬牙,急劃數下,又向前猛竄幾丈,已經可以看清寧海箏麵容,隻見她雙目緊閉,顯然被水嗆暈了,一頭長發在水中隨著水流娑婆舞動,口鼻中不時有細小水泡鑽出,身後還竟隱隱漂出幾縷血絲,陸雲一暗驚道:“難道她還受了傷?”
陸雲一眼前此時金星亂冒,雙耳發疼,知道已到極限,奮起力氣,急遊過去,離寧海箏隻有一臂之距,張臂一撈,差了半寸,竟然撈了個空。
見寧海箏緩緩沉下,陸雲一雙腿蹬水,手臂暴長,伸向寧海箏,終於指尖碰到了寧海箏發稍,一把扯住了寧海箏那一頭烏黑長發,阻住了她下沉之勢,暗道一聲:“萬幸。”
陸雲一此時覺得胸口憋得就要炸開一般,手往上一提,海中浮力甚大,寧海箏微微上浮,陸雲一架住她胳膊,便拚命向上遊去。
陸雲一浮上海麵,深吸口氣,吐故納新,胸懷大腸,看了看架在懷裏的寧海箏,已經不省人事,麵無血色,嘴唇發白,探她鼻息,全然停止,摸過脈搏,也是似有似無。陸雲一心中暗叫:“不會就這麼完了吧。”知道她身上另外有傷,隻不過現在身處海中也不好察看。一臂抱住寧海箏,一臂劃水,兩腳踩水,向岸邊靠去。
陸雲一把寧海箏濕淋淋拖上岸,這時海龍團防線崩潰,正與官軍混戰得如火如荼,一時沒人注意二人。陸雲一也不顧不上旁的,眼下把寧海箏弄醒最是要緊,看上不遠處有個陰暗角落,把寧海箏攔腰抱起,快步走去。
“誰……”陸雲一剛邁進一步,聽得一聲顫音說道,接著眼前火光一閃,砰然一聲。陸雲一心中一驚:“有人,還有槍!”怕寧海箏被槍彈誤傷,來不及躲閃,一個轉身,背朝火光方向,把暈厥的寧海箏護到懷中。後肩一燙,子彈斜擦肩頭飛走,掛走一塊皮肉。陸雲一痛的瓷牙咧嘴,黑暗中來不及多想,彈起一步,回旋一踢,正中那人胸口,那人未來及再有什麼動作,悶哼一聲,委軟倒地。陸雲一肩頭火辣辣疼痛,加上剛才奪命一腳,手未抱穩,臂中寧海箏翻落在地。接著聽到寧海箏一陣咳嗽之聲。想來是她溺水多時,暈厥了過去,這是一番震動把她激醒,幾下咳嗽正好把嗆進肺中的海水吐了出來。
陸雲一聽到了寧海箏咳嗽,稍稍放心,回身察看那開槍之人,一身清軍服色,隻怕是個溜號的清兵,沒撞到海龍團槍口上,卻死在了陸雲一腳下。陸雲一顧不上照看自己肩上傷口,把寧海箏抱起放到一邊,再探鼻息,雖然微弱但已經是有出有進,可看她仍是雙目緊閉,,顯然神誌尚未恢複,陸雲一伸手輕輕拍她麵龐,也是毫無反映。陸雲一把手放在她背上,要幫她推拿,好活血順氣,可一摸之下,觸手一片溫熱粘膩的液體,陸雲一拿到近處一看,自己竟然滿手是血,心道:“果真受了傷,傷口隻怕就在背上。”扶著寧海箏,讓她微微向前,亮出後背,陸雲一抽了一口涼氣,隻見寧海箏背上一道尺長傷口赫然在目。隻怕是從“多郎丸”上跌落時,被殘船上什麼尖銳之物劃傷。陸雲一一番察看,盡管輕手輕腳,卻也牽動了寧海箏傷處,隻聽她輕輕呻吟之聲,甚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