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年輕的武者,在聽聞自己身中蝕骨劇毒之後,卻不驚不懼,他瞥了一眼不遠處目瞪口呆的大夫、病重的少年以及攙扶著少年的小女娃,轉而望向那異族女子,沉聲道:“莫說我雲霄古樓與七魄堂素無仇怨,就算有什麼地方多多得罪,要爭要打,也是我們江湖中事,與他人無關。這三位都是尋常百姓,姑娘,不妨讓他們先行離開。”
“哎呦呦,賀大少果然好心腸,可奴家卻不能依你哩。”那女子嘻嘻一笑,她舞動妖嬈的身姿,走向麵前的醫者,隨後伸手撫上大夫的胸膛,笑道,“好大夫,奴家心口疼,你幫奴家瞧瞧唄。”
甜膩的語調,挑逗的話語,那大夫何時見過這麼大膽的女人,麵色一紅,慌忙向後退了兩步,搖手道:“這位姑娘,你莫要……”
話音未落,隻見那女子檀口微張,忽吐出一件黑色物事,徑直落入大夫說話的嘴裏。大夫一愣,止了話頭,驚異地瞪向那女子:“你你!你究竟給我吃了什麼?”
“奴家在做好事哩!”那女子笑得格外豔麗,湊到醫者耳邊,附耳輕道,“給你一個美美的夢,包大夫你欲仙欲死,想忘都忘不了哩!”
深知這女子絕非善類,大夫忙將手指塞進嘴裏,摳喉催吐,想將那玩意兒給嘔出來。可任他怎麼努力,卻隻吐出一地苦水。賀千秋見狀,立刻出掌相助,他一掌擊在醫者的背上,想以內勁激出毒物。可就在這時,忽見大夫驟然回身,一雙手緊攥成拳,他雙拳如疾風驟出,以雷霆怪力,重重擊在武者的胸膛上!
正專注於為醫者逼毒的賀千秋,哪裏料到對方會忽然偷襲?當下受了大夫這一對鐵拳,竟被擊飛出去。隻見賀千秋砸在醫館內的藥櫃子上,又重重地跌落在地。
“少主!”見賀千秋受創,阿灼立刻上前,他手持短匕,擋在自家少主身前。
隻見那暴起傷人的大夫,方才的和善模樣,此時變得麵目猙獰,一張臉漲得通紅,額角青筋爆出。他像是毫不畏懼對方手中的利器一般,大吼一聲,竟徑直向阿灼與賀千秋撲來!
為護少主,阿灼也不手下留情,他足踏遊蹤步伐,在大夫撲來的瞬間,轉而移至醫者身側,對著他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刀!同時,他左手成爪,順著大夫受傷的胳膊,猛力一抓。隻聽“咯噔”一聲響,那大夫的胳膊,竟是被阿灼卸脫了臼!
本以為這一擊之下,大夫必是無力再戰,可令阿灼萬萬料想不到的是,手臂脫臼的醫者,竟對手上的傷勢毫不在意,他未傷的左手一把扯過阿灼,用令人瞠目結舌的怪力,猛地扯過阿灼的腦袋,照著他的頸子就是狠狠一口,撕下一塊血肉。
阿灼怎料到對方還有這招,脖頸被噬的痛楚,激得他哇哇大叫。手中匕首向緊抓他不放的大夫腹部連捅數刀,趁著大夫的身子有些許搖晃,阿灼飛起一腳,將對方踢出老遠!
驚魂未定的阿灼,一手捂著脖子的創口,一邊望向被自己踢倒在地的大夫。可令他倍覺恐懼的是,那大夫竟撐起身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再看對方的腹部,被捅破的刀口處,隱隱可見血紅的腸子緩緩蠕動。可那大夫卻像是不覺得痛一般,麵目如惡鬼一般猙獰,一步一步地向阿灼與賀千秋走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除異族女子外的眾人都驚呆了。薑恒緊緊地攬住小雲曦,兩個孩子眼也不眨地望向那大夫,幼小的雲曦怎麼也想不明白,那個好心的大夫,怎麼就變成了這腸穿肚爛、可怖至極的惡鬼?
“隱夢散!”賀千秋大驚失色。
“不錯,隱夢散是我七魄堂的寶貝,食之能生出神力,猛如熊虎,”那女子嬌笑道,“哎呦呦,不愧是雲霄古樓的少東家,真是見多識廣。奴家真是好生佩服,佩服得想在你的小臉上咬上一口哩!”
見對方承認,賀千秋那俊朗的麵容上,頓失血色,他咬牙道:“凡中隱夢散者,便入昏幻夢境,滿目修羅厲鬼,斬殺麵前一切生靈,無藥可解,至死方休。你、你好狠毒!這大夫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下如此毒手?”
麵對賀千秋的控訴,女子笑容越發甜美,嬌嗔地道:“還不都是為了你這個俏郎君。有人不惜大價錢,也要請我給你上一課哩。我倒要看看,自詡名門正道、口口聲聲不傷無辜的雲霄古樓少東家,會不會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尋常百姓呢。”
賀千秋雙眉緊蹙,沉默片刻,忽緩緩道出一個名字:“百裏刑。”
“呦,這麼快就答對了,來,奴家給你香一個。”
對女子的嬌媚之態、調笑之言,賀千秋熟視無睹、充耳不聞。他隻是望向那曾為他診病、眼下卻成人間修羅的大夫,眉宇間流露出一絲不忍:“抱歉,是我將你連累至此。我……事已至此,由我送你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