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第一重夢境。
從牢房的鐵欄中望過去，柳姑娘蜷縮在監牢一角瑟瑟發抖。
她穿著一件雪白的囚服，烏黑的長發垂在肩上。此刻，她抱著肩膀，月光照在她一根根纖細的手指上，顯得格外柔弱。
“柳……柳姑娘！”小賀嗓子發哽，叫道。
柳姑娘的身子震了一下，緩緩抬起頭。她皎白的麵容在亂發下慢慢地浮現出來，漆黑的星眸、蒼白的唇角充滿了迷茫。
“柳姑娘，我是小賀，我來救你了！”小賀緊緊地抓著鐵欄。
柳姑娘愣了一下，猛地扭過頭去，麵壁垂首，隻把一個瘦伶伶的後背對著他。
“小……小賀？”
“我回來了，我來救你了！”小賀高興地叫道，從懷裏掏出鎮國將軍的令牌，“我拿到了傅將軍的手令，這就帶你出去！你和你爹隻是被人連累而已，將軍已查明原委，你們全都沒事了！”
“不，我不用你救！”柳姑娘拚命地搖頭，叫道，“你走吧，我不想見你！”
她的心情居然不歡欣鼓舞，反而這麼驚慌失措，小賀想了想，斷定她是高興得昏了頭。
“開門！”小賀命令獄卒打開牢房，一步跨了進去。
“別進來，你別進來……”柳姑娘拚命縮在牆角裏。
“柳姑娘，沒事了！”
小賀看著她柔弱無依的背影，滿心歡喜，愛憐橫生。他鼓了幾次勇氣，終於大著膽子扶住她的雙臂——觸手之際，柔若無骨——將她輕輕地提了起來。
柳姑娘雖然站起了身，但瑟瑟發抖，拚命低著頭，用後背對著他。
“你……你怎麼了？”小賀再遲鈍，也終於發現了情形不對，“你為什麼不敢見我了？”
小賀把柳姑娘轉了過來。女孩兒雖然拚命掙紮，但哪有他的力氣大？她終於和他正麵相對，卻還是盡力側著頭，不以正臉對他。
小賀一手抱著她，一手輕輕端起柳姑娘的下巴，慢慢將她的臉轉過來——
“轟”的一聲，有一瞬間，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女孩兒的臉龐曾令他一見鍾情，可是現在，他卻隻能看見一半了。那張臉的右半邊一片血肉模糊，幹涸的血痂扭曲猙獰，對照著左半邊的清麗無雙，簡直如天堂地獄。
——他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傅將軍並沒有保護好她，她在牢中還是受到拷打了。
一瞬間，小賀隻覺天旋地轉，兩膝發軟。
“跪下”。
柳姑娘的頭頂上，明光閃閃，亮出兩個大字。
小賀緊緊地咬著牙。那兩個字仿佛嘲笑一般，明晃晃地揭開了他現在的軟弱，一瞬間令他的羞愧與怒氣猛地衝上頭頂。
——也幸好如此，那一口氣居然令他重新挺起了胸膛。
小賀揮了揮手，把那兩個字草草撥散。
“沒事……沒事！”他咬緊牙關，不顧一切地看著柳姑娘，“沒事！我來了！我帶你出去！我們去找大夫，我們一定能治好你的傷——治好治不好，這輩子我都會好好保護你！”
女孩兒愣了一下，抬起頭來：“什……什麼傷？”
“……你的臉啊！”
“我的臉？我的臉沒事啊！”柳姑娘皺著眉，用袖子蹭了蹭臉，右邊臉上的血痂簌簌脫落，露出凝脂般的肌膚。
“啊，今天過堂，濺上吊眉公子的血了。”
“……那你幹什麼不見我？”
“我……我跟我自己說，你會在第四十九天來救我，然後我就會嫁給你……可是現在才是第三十三天……”
小賀心花怒放，軟玉溫香在懷，一座監牢直如人間仙境。
·貳·
第一重夢境。
兩個人相擁片刻，小賀激蕩的心緒終於稍稍平複。
“走吧！別在這呆著了。”小賀高興地說，“傅將軍已經為我們準備好了新房，回去就為我們風光行禮！從此以後，你就是將軍府小賀將軍的夫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