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眼神捕之怨憎會(34)(1 / 2)

多少年前,琵琶湖畔,是否也曾有過這樣相似的場景?

眼前的憶蘭,似乎幻化成另一個淡淡的女子身影,冥冥中看不清相貌,唯能覺出她深情凝視的眸光,唇邊溫柔的笑意,像琵琶湖畔的春風,若有似無,卻又無所不在。

如煙橋、風陵渡,琵琶湖、邾家巷。有時候短短的一程,卻是長長的一生。

他們轉過院中曲折的小徑,透過玲瓏的假山石洞、樹叢和花草的陰影,那團柔和的橙紅燈光,卻依然清晰。

陷入已久的沉寂中,忽然傳來一聲大叫,隨即便是無數腳步聲從甬道搶出,夾雜著兵器的交鳴。

幾乎來不及多想,蘇蘭澤扶起楊恩,與眾人一起搶步而出。

那盞半舊的紅綃燈籠,就掛在旁邊一株白蘭樹上,似乎燭頭將盡,橙紅的燈光已微弱下來。其實就算燭火尚盛,在周圍一片林立的刀光和火把的映照下,也微不可察。

那裏已圍了一圈人,忽有一人排開眾人擠了進來,他氣喘籲籲,鬢髻散亂,形容著實有些狼狽,竟是不知何時已醒轉過來的陳駁。

此時他牙關緊咬,恨恨地瞪向人圈中的地麵,失去了昔日冷靜,露出難得的氣急敗壞。

地麵上安然沉睡的,赫然正是當朝宰相明照清。哪怕隻是靜靜地仰臥著,哪怕頭枕卑賤的塵土,他也自有一種肅穆威嚴的氣度。口鼻間滲出的黑血、緊緊握住的拳頭和手腕上突出的青筋,似乎昭示著他臨死前經受過毒藥帶來的痛苦,但他臉上的神情卻相當舒展自然,帶著前所未有的輕鬆。

魯韶山隻看一眼,便道:“是逍遙散……自殺……”這不奇怪,王公貴族,甚至宗親,即使是榮耀萬分時,哪個的袖中不備著這樣一劑看似是毒藥的解脫良藥?

張勇急道:“公主……不……憶蘭呢?”

憶蘭不見了。

她顯然根本無法從甬道盡頭的兩個通道口離開,甲士們也嚴密地搜查過院中四周,卻依然沒有她的蹤跡。仿佛她驀然鑽入地底深處,像土行孫一樣,帶著貞靜太妃的骨灰,永遠消失了。

抬起明照清屍身的一個甲士,忽地驚叫起來:“明相……明相身下……”以前被明照清手臂壓著的地方,現在移走屍身後,才看清那裏留下了幾個歪歪扭扭的血字,顯然寫的時候正經受著極大的痛苦,但仍認得出是明照清的筆跡:“挫骨揚灰金水河。”

金水河,這條拱衛京都的護城河,下遊可抵清江,而清江順流而下八百裏後,最終彙入之所,正是明照清故鄉的琵琶湖。

琵琶湖之約,縱然他在三十年前曾決絕地親手將其破滅,但在三十年後,哪怕隻有他獨自一人,也終於履行。

火光忽然自茅舍中騰起,勢頭極快,那些甲士們倉促間舀起泉水來想要澆滅,卻毫無作用。熊熊烈焰,頓時映紅了整個一洞天。

魯韶山夾在眾人之中,飛快地向甬道逃去,隻聽身後劈啪之聲不絕,想必是那些茅舍竹籬,正在大火中飛快地坍塌。

“憶蘭其實已經寬恕了明照清,對不對?”

“對,否則她大可用‘怨憎會’咒術一泄心頭之恨。明照清……他心中的怨憎應該更勝於常人。”

“她所謂要與明照清同行一程,應該是想帶明照清一起逃走,可是明照清卻選擇了服毒自盡,這又為什麼呢?”

“天下之大,無處可逃。怨憎由心,心即天下。實在是生無可戀了吧。”

“但憶蘭又是怎麼逃脫的呢?”

“先皇為金妃建造‘一洞天’,是擔心金妃為皇後所害,又怎會隻有那兩個通往宮中的出口?否則這逃來逃去,不就隻能逃往宮中麼?況且因為金妃思念故國,喜歡大海,先帝建造浴金殿時,因擔心積水成湖,沒有大海的氣勢,所以才一反常理,建造了這臨崖麵江的梅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