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想起當年隨著爺爺永樂帝朱棣的大軍遠征漠北時的情景,也許在那時起,皇爺的思想已注入自己的心魂,以直報怨,用武力解決一切,用最直接最凶猛的鐵拳將對手擊倒,直到對手永遠爬不起來。
也許,對這世界,該換種心思了。
艙外的葉連濤卻將目光從綠如滑到了蕭七身上,輕輕將手摸向腰間的革囊,眼中透出一抹陰狠。
“真是好曲啊好曲,”餘無涯搖頭晃腦一副沉醉狀,“葉二哥,進去聽聽?”
他轉身待走,葉連濤突地按住了他的肩頭,獰笑道:“話還沒說完,烏鴉,自家兄身亡後,你怎麼盡躲著我,難道心裏麵藏著什麼話了?”
“笑話了,在二哥跟前,我心裏能藏著什麼話?”餘無涯說著,忽然臉色驟變,“小小……小心!”
“又要耍什麼花招,”葉連濤冷哼,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神色霎時一緊,大叫道,“不好,有刺客!”
巡船走得並不快,這時才堪堪行到大河當中,對麵卻有一艘大船氣勢洶洶地直撞過來。
黃河水麵太寬,太子等人上船前也沒太在意過往船隻,隻草草看到遠處有幾艘小舟零星漂流,這大船先前若在遠處,卻並不顯眼,也不知它是在何時突然加速衝過來的。
大船衝到近前,瞧來愈發可怖,竟比朱瞻基所乘的“一顆印”大巡船還要高出丈餘,看那形製應在十丈長以上,鐵壁鏵嘴,狀若戰船,船頭處更雕出一顆黑鐵蟒頭,瞧來煞是駭人。
黑蟒船上數張大帆迎風鼓舞,幾乎順勢而下,勢道極是驚人。轉眼間,船上那些猙獰的臉孔都看得真切了。
那幾個袒胸露背的漢子,均是手執刀槍。有人在鼓氣大喝:“神蟒幫在此,留下錢財馬匹,自己跳到水裏麵去。”
遠處岸上的宣知府也看出了險惡,隔河大聲呼喝,但他們離得太遠,急切間也隻找到了幾隻小舟,匆匆向河心趕來。但瞧那幾隻小舟,便趕到了,也是無濟於事。
猛聽得一聲怒吼,巨靈龐統已現身船頭,揚手間,一隻巨大的鐵錨已淩空拋向黑蟒船。這一擲勢道猛惡,大河上瞧來,分外驚人。
“雕蟲小技!”大笑聲中,黑蟒船上一個寬肩長臂的大漢也揮出一道鐵鏈,在半空中絞住了鐵錨。這一出手幹淨利落,膂力也著實驚人。
兩人齊聲大喝,同時使力,鐵鏈瞬間繃直,兩船拉得更近了。
艙內的人都是大驚,綠如手一顫,琴聲突止。蕭七忽道:“綠如,不可自亂陣腳,彈琴!”
綠如不通水性,內心原本有些慌亂,但聽得蕭七這沉穩的喝聲,不由心神一定,揮手再彈,中正淳和的琴聲在無盡的呐喊、吼叫和起伏濤聲中聽來,別有一股清澈悠然。
蕭七已握緊長劍,飄然出艙。
太子的眼角一掀,這個冷峻男子的背影透出的堅韌,讓他心中既覺放心,又覺妒忌。綠如還在心不在焉地彈著琴,目光卻隨著蕭七投向了艙外。
艙外傳來長臂大漢的狂笑:“大胡子,這般比蠻力太沒趣味,咱們玩個新鮮的!”
他使個眼色,一個赤膊漢子揮手拋出一攤黑汪汪的膏液,“嘩啦”一聲,潑在了鐵鏈中間。跟著,有人揚手射出一支木箭,箭頭卻燃著火。火苗舔在了黑膏上,霎時騰起一層烈焰。原來這黑膏正是在當時中原還極罕見的石油,遇火即燃。
一線火蛇順著鐵鏈躥去,瞬間爬滿了鐵鏈中段。轉眼間,整根鐵鏈已騰起絲絲熱氣。那大漢身在高處,連抖鐵鏈,黑膏帶著火苗呼呼躥下,燃燒最烈的地方已通紅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