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之災酒中來(1)(1 / 3)

楔子·輕棄空蒙踏風去

梅子雨初過。

扶風山上,煙靄紛紛,拂水飄綿,遠山岑寂。

山抹微雲,卻遮攔不住毓秀堂中一片喧鬧聲。

一個濃眉大眼的漢子,正瞪圓了虎目,看著滿地琉璃碎片,一張臉僵硬呆滯,旁邊圍了一圈十多歲的少男少女,都目瞪口呆地望著他,最後一個麻臉少年開口道:“鐵師兄,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被金師姐知道了,她會殺了你的。”

這大漢的一張臉頓時抽搐了兩下。

毓秀堂堂主王載勳被稱為“天下第一人”,有“陸地真仙”的稱號,座下有十名真傳弟子,這大漢名叫鐵木子,正是王載勳的九徒弟。而麻臉少年說的那位“金師姐”,則是王載勳真傳弟子中排名第十的金正丹,同時也是鐵木子的未婚妻子。

鐵木子生**麵子,經常跟普通弟子吹牛打屁,他長相粗豪卻很熱心,好吹牛卻重承諾,所以師弟師妹們都愛跟他親近。

鐵木子江湖人稱“亂星如雨”,暗器手法極為高明,這日技癢,就在師弟師妹跟前露了一手的暗器功夫,用二十種不同的手法擲出飛蝗石,每一次出手,就贏來一片喝彩,鐵木子心中正得意,用出他最瀟灑的手法,擲出第二十一塊,卻聽見一陣驚呼聲。

定睛一看,才發現剛才騷包過頭,口袋裏飛蝗石用光了,居然順手將一顆琉璃心當成飛蝗石擲了出去,而且手法精準,勁頭強健,飛星趕月一般追上前麵擲出的那塊飛蝗石,石頭和琉璃撞在一起,玉石俱焚,碎了個徹底。

那顆琉璃心是前些日子他和金正丹定親的時候,金正丹回給他的定親禮,算得上是定情信物了!

旁邊一群師弟師妹們頓時開始嘰嘰喳喳起來:“那個好像是金師姐最寶貝的東西吧?”

“鐵師兄這下慘了。”

“金師姐可是號稱扈三娘再世的,有人說鐵師兄是她的壓寨相公。”

鐵木子聽在耳中,臉色極為難看,大聲吼道:“放你娘的屁!你鐵師兄我是什麼人,她金正丹一個婆娘,被我調教得服服帖帖的!夫為妻綱懂不懂,打碎個東西算什麼,就算把天給打碎了,她也不敢跟我說個不字!”

眼見這群師弟師妹們一臉呆滯,表情古怪,鐵木子一臉得意:“你們金師姐教你們習武的時候,喜歡暴力解決問題,但那是對別人,若是對我,她得當老爺一樣伺候著!”

師弟師妹們表情愈發僵硬:“鐵師兄,別說了……”

鐵木子:“告訴你,以後調教自己老婆,就得學學你們師兄我,不能由著她的性子,得讓她知道,夫妻之間到底是誰說了算!我說小雲子,你老指著我後麵幹什麼……”

鐵木子一轉過身,就看見身後一個身著綠衣的美貌女子,身姿精妍曼妙,盈盈玉麵脂粉淡抹,一對黛眉卻是豎著的。

鐵木子激靈靈打了一個寒戰:“丹妹……”

“你剛說什麼來著,咱麼倆到底是誰說了算?”

感覺到師弟師妹們的目光,鐵木子脊梁骨一硬:“當然是我說了算!”

眼見金正丹眼睛瞪過來,鐵木子頓時就軟了:“我的意思是,意見一致的時候,我說了算,意見不一致的時候,這個這個……你說了算。”

金正丹白了他一眼,本想就此放過他,但低頭看到碎成一塊塊的琉璃心,頓時臉色一變:“給我回去跪搓衣板,坐老虎凳,喝辣椒水!”

旁邊的師弟師妹們“撲哧”笑出聲。

鐵木子臉色僵硬,聽到師弟師妹們的竊笑,臉皮子頓時憋得通紅,盯著金正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金正丹心頭也已經後悔,心想真不該在這麼多人跟前駁他的麵子,但一看到地上碎成一塊塊的琉璃心,眼圈就紅了:“你給我滾遠點!我嫁鬼也不嫁你!”

鐵木子一張臉頓時就綠了,在師弟師妹們臉上掃過一圈,然後惡狠狠地丟下一句話:“你個凶娘們,信不信我娶個別的娘們回來?”

“你去啊!你去啊!有本事你娶個比我還要溫柔的!”

一圈師弟師妹們同時一個哆嗦,很多人心裏都閃過這樣一句:這世界上還真難找到個沒你溫柔的……

鐵木子脖子一擰,扭頭就往山下走。

金正丹:“你……”

少年弟子們麵麵相覷,都不敢說話,金正丹看著他往外走,輕聲自語:“你要是真敢走出山門,以後就別回來了!”

然後鐵木子就真走出山門了。

少年弟子們急忙告辭,說還要上晚課,一時間跑了個一幹二淨。

金正丹冷哼一聲,俯身將地上碎成一塊塊的琉璃碎片一一撿起,小心地拚湊在一起,雙目瑩然。

一·無妄之災酒中來

鐵木子一路下山,摒棄了身後的山色空蒙,將一路颯颯涼風輕輕地攬入懷中,就這麼在江湖上東遊西蕩,漂泊了好幾日。

扶風山下,東二百裏,揚州城外,酒家一座。

天色蒙蒙,酒旗斜矗。

鐵木子要了兩斤熟牛肉,打了三斤屠蘇酒,正喝得暈暈乎乎,越想越覺得氣悶,大聲吼道:“讓你們再笑我,讓你這個婆娘還敢凶我,天下兩條腿的女人還不好找?看我把揚州城最靚的妞娶回去當老婆!”

鐵木子罵罵咧咧灌了一口酒,突見桌前光線一暗,一個人影橫在他跟前。

這人是個年輕劍客,氣宇軒昂,徑直在他麵前坐了下來,解下背上的寶劍放在桌上,拿過他剛打的屠蘇酒就往嘴裏灌,另一隻手在盤子中一抓,拿了熟牛肉就狼吞虎咽。

這劍客跟鐵木子根本不認識,卻吃他的肉、喝他的酒,半點沒客氣,簡直莫明其妙。

鐵木子瞟了他一眼,覺得這人長得清秀斯文,卻有一股與生俱來的豪氣,也不多說,一言不發跟這人對飲。

須臾之後,酒肉已罄。

劍客打了個飽嗝,盯著鐵木子道:“酒已足,飯未飽,兄台,別吃撐著了,這就動手吧!”

鐵木子一愣,這劍客咬牙切齒道:“我知道你是衝著揚州鄧紫蘅去的,還不如咱提前動手,誰要是輸了,誰他娘的就……就自封經脈,一動不動當三天雕像,三日後的好逑會,不許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