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厚重。
即便是妖異的血月,其光芒都難以自天穹垂下,顯得晦澀而渾濁。但不論是暗夜還是血月,都無關緊要。因為此時此刻它們隻是作為背景存在,而真正吸引著視線,叫人挪不開雙眼的,是佇立於樓頂邊緣處的風衣男子。
那人身著深灰色風衣,衣擺在夜風中獵獵作響,滿頭長發更是隨風亂舞,猶如無盡的黑氣正自他腦後散開,化作濃稠的黑霧,充斥世間。
而他的眼,透著病態的紅光,竟比高懸於他身後的血月還要來得奪人眼球。
“藍牧野,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那人宛若是地獄行來的惡鬼,立於高樓之頂俯視著人間,緩緩開口,宣告著他的降臨。他的聲音極其嘶啞,就仿佛滿是鐵鏽的鐵器相互磨擦,每一個音節都在勾魂奪魄。
而在被男子俯視著的空地之上,名為藍牧野的少年神態戒備,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朗聲道:“齊憶,這裏不歡迎你,請你離開這座城市。”
然而,鐵鏽仍在掉落:“是嗎,這是你的城市嗎……”
“不是我的城市,但卻是我所守護的城市。”
藍牧野的回應,依舊擲地有聲。可在藍牧野的聲音中,承載的並不是他這個年紀理應懷揣的熱血與激情,而是冰冷且不容駁斥的漠然。
於他而言,守護這座城市,不存在任何異議。
但齊憶漸漸笑了起來,即便聲音刺耳,也依舊肆無忌憚地冷笑著說道:“你我所需要守護的,早已經進了曆史墳墓,現在在這裏自欺欺人,想過上凡人生活,委實可笑至極,癡人說夢。”
“不勞費心。”藍牧野麵色不為所動,聲音也十分平靜地說,“你隻需要安靜地離開這座城市就行。”
齊憶冷哼了一聲,譏笑不已:“那可真是抱歉,這裏,現在是我的世界。”
“我的夢境,可不是你潛入就能呼風喚雨的地方。”
“夢境,你還敢再提!”齊憶勃然變色,“那你有本事就將我驅逐出境吧!”
風怒號,雨驟起,世界在一瞬間變得極為模糊,唯有齊憶猛然自袖中探出的蒼白色右手愈發奪目,連其上極細微的紋理都清晰可見。他的右手駭然探出,仿佛自天而降的鬼爪,牢牢占據了藍牧野的視界,連一絲餘光都不給藍牧野留下。
“藍牧野,麵對你心中最深沉的恐怖吧!”
嘶吼聲中,鬼爪所經之處,空間寸寸崩裂,就仿佛是連世界都在被撕裂,於分崩離析中為鬼爪渲染最深沉的恐怖。但就在鬼爪即將抓住藍牧野之時,藍牧野清冷的聲音也傳入了齊憶耳中——
“對真正的恐怖,你一無所知。”
畫麵就此定格。
畫麵之外的聲音卻開始響徹。
那聲音,仿若死神的呢喃,又好似眾生的哀泣,更透著對蒼天不公的怨忿,於最終彙聚成響徹天地的淒厲曲調。
而當聲音陡然跌落轉幽時,畫麵繼續流動,世界繼續分崩離析,卻不再是順著齊憶的意念崩解,而是遵循著冥冥之中更為偉大的力量在化作難以計數的世界碎片。
於此同時,更加宏偉的混亂開始出現。
千萬重時空在此刻勾連在一起,多米諾骨牌般蔓延的崩潰使得時空徹底失去了概念,於混亂中圍繞著藍牧野這一唯一的基點。
於是,錯亂交錯,穿插彙聚,形成了漩渦狀的時空洪流。而這樣的洪流,又仿佛是離心提純機,每時每刻都在全方位地進行著千刀萬剮,令痛感在藍牧野意識中無限攀升,而他還無法昏厥——因為一個三重冕的皇冠虛影正綻放煌煌金光護持著藍牧野,即便是時空洪流離心提純一般的偉力亦無法撼動他的意識,隻是令他必須得時刻承受最高限度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