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法墓天·見龍在野(19)(1 / 3)

4

這個晚上,廣來峰上有一個傷心人。

傷心人虎背熊腰,滿嘴髒話,殺人放火,從不手軟。可是遇上男女情事,一顆鐵石之心也柔軟得像個豆沙包。

這顆豆沙包雖有鎮定珠守衛,仍然氣鼓鼓,覺得隨時想要炸開。

這口惡氣其實是從辛京皇城裏就已經憋著的了。在將軍府和花濃一起死鬥傅山雄的時候,他們兩人背水一戰,終於生死相許。兩顆冷漠多疑的心,原本已經貼得很近,但忽然間,火二出現了;火二出現了,那個陰魂不散的雪飛鴻就自然出現了!

蔡紫冠決意來廣來峰見雪飛鴻。從聽見那個名字開始,他便清清楚楚地看到花濃向後退去。他們一起離京,同行至此,朝夕相處,可是兩個人的距離,忽然又已經隔得很遠很遠。

果然,一上山,那女人便已經兩眼放光,活像餓狼見了白羊!

“花姑娘是真不懂事啊。”

幾個魂精坐在他的身邊,七嘴八舌地評論道。

“可不是,當著咱們的麵,還跟那花麵鬼兒眉來眼去的。”

“唉,誰年輕時不經曆幾個人渣……”

“那她也不能念念不忘啊!”

杜銘昔日被雪飛鴻陷害,幾乎死無葬身之地,苟活至今,也隻是以活死人的身份撐著。百裏清喪命前,杜銘其實一直沒把他的夭壽之命放在心上,因為他覺得,十有八九,自己會比百裏清死得更早。

對那軍師,杜銘的心中一直有所芥蒂。先前擊敗雪飛鴻,他便想將之斬草除根。隻是因為蔡紫冠和花濃的麵子,才留下了那不陰不陽怪物的性命。

那時以為,即使不殺,也可以永世不見。誰知這麼快,就又見了。

一想到花濃對雪飛鴻的感情,他對雪飛鴻的恨意便越來越強。

獨自睡在房中,耳聽蔡紫冠與雪飛鴻在隔壁房中絮絮叨叨說個沒完,他的心中不知不覺越來越憤懣。雪飛鴻害死了蔡小賊的半個師父,又霸占了蔡小賊的小姨,可是蔡小賊居然還能和他說說笑笑?這個人的氣節何在?這個人的正義感哪去了?蔡紫冠是這樣,花濃是這樣,這世上的人難道都分不出來個好、賴、親、疏麼?

杜銘在床上翻來滾去,越想越氣,怎麼也睡不著。魂精們又說又哄,卻讓他越發煩躁。

——要是水蛇腰在就好。

在這孤單的夜裏,杜銘委委屈屈,越發想起了百裏清的好。

——那水蛇腰雖然嘴損心毒,但又狂又狠,至少不會像蔡小賊那麼沒骨頭!

也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外麵蔡紫冠說出一聲“花”。

“花”,一個簡單的音節,但卻可以發展成一個美麗的名字,若有若無地從院中飄入房中,杜銘的耳朵“噌”地豎了起來!

收回魂精,仔細去聽,外麵的果然不是白曇,隱隱約約,是花濃在和蔡紫冠說話。

——是她來了!

那女人懵懵懂懂且又美豔絕倫的麵龐浮現在他眼前,杜銘還沒反應過來,已是不由自主地咧嘴大笑。可是旋即明白過來,花濃絕非是為了自己而來,不由得滿嘴苦澀。

奪妻之恨,不共戴天,怒火上撞頂梁,登時壓抑不住。

杜銘一躍下地,一腳踢開了房門,大喝道:“雪飛鴻,你給老子出來,咱倆還得再打一場!”

他突然這麼殺氣騰騰地跳出來,蔡紫冠登時嚇了一跳,叫道:“你……”

花濃見他生氣,也是瞬間臉色慘白。

“雪飛鴻!雪飛鴻!”杜銘看見他們的樣子,越發生氣,索性不理他們,衝著雪飛鴻的房間大罵,“可笑你這可憐蟲!別以為躲起來就沒事了!打你個桃花朵朵紅!出來呀、出來呀、出來出來呀!”

“活死人,你別鬧。”蔡紫冠過來攔他。

“蔡小賊你別管!”杜銘一晃膀子,把他甩開了,叫道,“今天老子和雪飛鴻,非得死一個不可!”

花濃看他丟人,不由臉色慘白,眼中噙淚,卻也說不出話來。

“吱呀”一聲,那房間房門一開。

雪飛鴻走出來,冷笑道:“杜銘,我招你惹你了麼?”

“你沒招老子!”杜銘看了一眼花濃,大喝道,“老子就是看你不順眼行不行?”

雪飛鴻看他與花濃的神情,冷笑一聲,道:“我看你是忘了我的厲害了。”

昔日二人同在傅山雄帳下時,杜銘沒少被雪飛鴻收拾。後來卷入廣來峰的複仇,更曾被雪飛鴻的法術收拾得苦不堪言。可是現在他又已經曆了九州屍王之戰,“青殺鬼”的功力更勝一籌,而雪飛鴻卻已筋絡全廢,杜銘冷笑道:“老子現在可不是能讓你隨便收拾的了!”

口中說著,身上魂精放出,青影憧憧,殺氣騰騰。

“杜銘你別鬧。”蔡紫冠道,“他已經不能打了。”

“蔡小賊你閉嘴!”杜銘索性翻了臉,罵道,“他倒是不能打了,還拈花惹草呢!”

這句話終於暴露了他的本意。雪飛鴻冷笑道:“花濃,你的師父被人這樣辱罵,你還不來給我教訓他。”

細碎的腳步聲,花濃仿佛身在噩夢一般,慢慢走到杜銘的對麵。

“那你是終於做出選擇了?”杜銘低聲道。

花濃的身子震了一下,慌亂地望著他,眼中又湧出淚水。

“花濃,給我好好教訓他。”雪飛鴻厲喝道。

“來吧。”杜銘滿心悲憤,一揮刀,收回了魂精,隻以斷嶽刀指向花濃,“上次在鎮國將軍府,咱們沒打痛快,今天,咱們就好好地打一場!”

“動手!”雪飛鴻下令道。

杜銘一揮刀,高舉、輕落,向花濃當頭砍去。

他死死地瞪著花濃,直到這時,也仍不能相信,花濃會為了雪飛鴻,而和他動手。

那一刀重得他幾乎舉之不動,女孩抬頭望著他,楚楚可憐。

那刀距離花濃,已不及半尺。

——你還不躲開?你非得要逼我?

杜銘的心中滿是淒苦。他當初追求花濃,動機可謂十分不純。可是一場場出生入死以來,兩人幾次三番地試探,不知不覺,感情已越來越深。他對花濃越了解,便越覺得她嬌弱無辜,即使粉身碎骨,也想要好好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