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洪耀祖還沒來得及高興,“咚”的一聲,二寶也栽倒下去。

年紀越小,武功越弱,護住心脈的能力自然也就越弱,別說兩個小的,就是大寶,此時也是斜靠在石頭上,氣若遊絲。

洪耀祖看在眼裏,心急如焚。

“怎樣,有找到出路嗎?”他喊道。

“奇怪,這裏怎麼沒有門?”杜若顧不得危險,沿著牆壁,幾乎是一路摸過去,時而又敲擊幾下,卻都是實打實的悶響,沒有一處有縫隙或空聲的。

洪耀祖心頭大駭,沒有門,難道這裏是一條死胡同嗎?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算他能慢慢找破解機關,隻怕孩子們等不了。

不行,越是這樣越不能慌亂,他強壓心神,環顧整個空間。

這房間的壁畫都是神仙飛升的場景,身著紫衣、綠衣、橙衣的飛天遍布牆壁,連天頂都是。然後他目光又落到房間中央的雕塑,雕塑手中各自捧著一個金杯,三件金杯各自鑲嵌寶石,一個是赤紅如火的紅瑪瑙,一個是湛藍如海的藍寶石,一個是金黃剔透的黃翡翠。他看到此處,心中不由一動,說不出有什麼地方格格不入。

但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已經聽見大寶在身後喚他。他忙轉過去,隻見孫兒斷斷續續,向他講話:“大哥,我學藝不精,害了弟妹,你別管我們了,自己逃命去吧……”說完,便也陷入昏迷。

“別急,我試著幫你們推功過血,或者可以把毒逼出來。”洪耀祖說著,將孫兒雙膝盤起,擺開陣式,就要運功。

然而這時,一行字飄入他腦中,讓他一激靈。

“元氣大傷,功力盡喪,一夜之間,複為雞皮鶴發之老人”——這是武林異聞錄裏記載的,像他這樣的前例所發生的情況。

他看向手腳,氣血充足的顏色,富有彈性的皮膚;看向杜若,修長勻稱的背影,亭亭玉立的身姿;看向天頂,隻要出得去,就是為六扇門立下大功,前程似錦。

如果運功,他就會立刻失去這一切,變回那個渾身酸臭、固執囉唆、惹人生厭的老頭。

他真的要這樣做嗎?

這時,身後有人輕輕喚他:“耀祖……”

洪耀祖初時不覺,一秒鍾後,“噌”地跳了起來。

跟幾個孫子在一起,他當然不會說自己叫做洪耀祖,而是編了一個假名,那麼現在……

他轉過頭,杜若正用明亮的眼睛看著他。

“你、你怎麼知道我、我叫耀祖?”他磕磕巴巴地問。

杜若嘴角泛起一絲微笑,那笑容極美,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悲愴無奈,淡淡道:“因為,我是白杜若……”

好像一個雷打進洪耀祖腦子裏,那些多年多年前的兩小無猜、白衣蹁躚、山花明媚、執手笑顏,全都像一幅幅動畫,在他心頭輪番閃過。

“你也……”許久許久,他說不出別的,隻吐出這兩個字來。

“應該是跟你一樣的情形。”白杜若擠出一絲笑來,“倒好,省得解釋。”

“你要給他們推功過血?”片刻,她又接著道,“你知道嗎?會變回去。”

“他們……是我孫子……”洪耀祖低頭道,有些不敢麵對她的眼睛。

“我猜到了。”杜若也低了頭,緩緩說了一句,“所以,你要再一次放棄我了嗎?”

這一句,好像一柄利劍直插洪耀祖心口,把他釘在牆上,讓他張著嘴,嘴唇幾開幾合,想說什麼,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

“算啦。”沉默在兩人中間蔓延了一會,還是白杜若抬起頭,“沒時間敘舊了,我不幹擾你做決定。我去找出口的機關。”

說著,她轉過身,白色緞帶在身後調皮地一甩,步伐甚至有點一蹦一跳,像典型的二十歲少女的身姿。

白杜若走向中央的雕像與石台,顯然,她也感覺到這裏有些端倪。

她先看石台,那石台上似是一幅畫,認得出淩亂的人形和衣飾,看風格似乎與牆上壁畫出自同一人之手,但又好像是草圖還是什麼,沒有上色,毫無規則,與恢宏有序的壁畫相比,有雲泥之別。

難道,這是一張拚圖?白杜若突然福至心靈,伸手去推那畫麵。果不其然,那些畫麵被格成方塊,下頭是可以活動的小石板。

可是,即使是拚圖,原畫是什麼?那些淩亂近乎無色的線條,實在是看不清楚。

不對,應該在其他地方還有線索,她抬起頭,繼續掃視。

年輕的軀體蘊含老到的經驗,確是人間最難得的組合。很快,她又將目光鎖定在那幾尊雕像上。

雕像捧著的杯子怎麼看都與背景有些格格不入,難不成,它們是可以取下來的?她咬著嘴唇凝視許久,幹脆戴上手套,去扳那三隻杯子,沒想到,一扳還真給拿了下來。

一絲驚喜閃過,既然杯子可以取下,一定也是一個線索,可是杯子和拚圖之間,又有著什麼聯係呢?

她不禁緊皺眉頭,陷入沉思。

另一邊,洪耀祖還呆立著,一時感到茫然無措,喉頭有說不出的酸澀。回憶仍然像雪片,在他腦海裏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