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黃昏,但在文房的武林人士依舊徘徊不去。文房三侯出麵遣散眾人,並說明還有八天時間,足夠讓所有人見到兩大寶物。
秦崳德和幾個西園弟子正在匆忙地做準備,將今日看到的昭陵圖鑒做了副本。昭陵圖鑒上麵的圖文很是複雜,這是一個不小的工程,秦崳德已經有些焦頭爛額。秦珺楚點了一盞燈過來,道:“爹,時間不早了,這些不用急的,還是先吃飯,休息休息再說。”
秦崳德道:“寒食呢?他去哪兒了,怎麼不見他影子?”
秦珺楚咬了咬嘴唇道:“他去東園了,聽他說是東園主人要見他。”
秦崳德手中筆一停,轉身將秦珺楚拉到一旁,問道:“他今天鬧出這麼大的事,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個東園究竟是什麼來頭?”
秦珺楚搖頭,說自己不知道。
秦崳德道:“我當初看中的是他身世清白,可是現在,我看不透啦!東園那麼龐大的勢力,怎麼會尋一個跛子當少主?我甚至一整天都在懷疑,這小子會不會是隱藏得太深,所以我與他三年翁婿,都沒摸到半點門道?”
“女兒,你告訴爹,嫁給一個跛子……這幾年,心裏苦不苦?”
秦珺楚看著跳躍的燭光,緊鎖眉頭,久久沒有作聲。當初她已經心有所係,卻要舍棄本身意願,嫁給一個自己隻見過一麵的陌生殘疾人,即便再善良豁達,也是飽含委屈的。
門外,蘇寒食站立許久,胸口堵著一股難以逸散的沉悶之氣,卻吐不出來。他抖了抖手中蠟燭,燭光熄滅,屋內兩人正自怔忪,沒有發覺。
他默然走開,腳下依舊是那極其熟悉的一高一低的感覺,心中淡淡湧起一種卑微的苦痛。
“咚咚咚——”門“吱呀”一聲打開,阿秋拿著一盞燈,往他臉上瞄了一眼,道:“你剛才不是回西園了麼?你自己上去吧,不用稟報!”
蘇寒食走上小樓,還沒有說話,便聽見東園主人道:“怎麼了?你嶽父懷疑你了?”
蘇寒食渾身一震,苦笑道:“連我自己都要懷疑自己了,我怎麼也想不到,師父去世之前留給我的遺物,竟然會是鬆滋侯印!”
對於秦崳德有些神經過敏的疑神疑鬼,蘇寒食雖然會感到不自在,但真正讓他難受的,卻是秦珺楚的沉默。
東園主人看著蘇寒食怔怔發呆,並未打擾他,直到蘇寒食回過神,看著眼前的茶杯道:“師父,若是人生生來有缺憾,可否彌補?”
東園主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才算是有缺憾?”
蘇寒食一愣道:“比如說……瘸子、瞎子……”
“你覺得,你的右腿長出近乎兩寸,是一種殘缺?”
“我是左腿短了兩寸!”
“你身上的殘缺,究竟是左腿短了兩寸呢?還是右腿長出兩寸?”
蘇寒食想了想道:“這個……沒什麼區別吧?”
“怎麼可能沒區別?你覺得自己左腿過短,那是因為你以自己的右腿為準;而我覺得你的右腿過長,那是因為我以你的左腿為準!
“或許,你能遇到一個人,在他眼裏,人的左腿都應該比右腿短兩寸,這樣的人才是完善的,而其他人兩腿同樣長短,都是一種殘缺。”
蘇寒食雙眼一亮,但一想到今日無意中聽到秦珺楚和秦崳德的對話,心底頓時被一陣陣冰冷穿透,搖頭道:“不會有這樣的人……”
東園主人歎了口氣:“你還是這般個性,一點都沒變,獨獨這件事轉不過彎來,明明是能夠明白的道理,偏偏不願去明白。”
蘇寒食道:“徒兒腿腳有些毛病,下盤功夫淺陋,想請師父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