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範柏舟知道西風劍丟失一事,卻沒有多加責備。他心中已經想到多半是自己父子來京這段時間,得罪了什麼人,因此被竊。隻拜托羅覺蟾暗中尋找。
可這一次,羅覺蟾也沒了頭緒,這不怪他,範柏舟托人的時候,西風劍說不定已過黃河了,羅覺蟾就算神通廣大也沒法追過去,好在範柏舟自己對財物並不如何計較,並未放在心上。
夏去秋至,這一個秋天裏,範柏舟帶鄧世英轉遍了整個北京城,也就考慮著,該回家鄉了。
羅覺蟾知道了這個消息,笑道:“這不錯,我也是打算冬天時走。”
範柏舟知道他是北京人,便問:“羅兄打算去哪裏遊曆?”
羅覺蟾四下看看,這裏是範柏舟的書房,最是謹慎,旁邊也沒有一個人在,便道:“蔡鬆坡打算十一月的時候偷偷回雲南,看著吧,袁項城想當皇帝,也就是分分鍾的事。雲南是蔡鬆坡的天下,有兵在手,做什麼都有底氣。”
範柏舟問道:“那羅兄你……”
羅覺蟾笑道:“我打算和他一路回去,黎威士那個人嘛,你知道的,萬事總要求穩。非要央告著我幫忙,又許了我三年的閑飯,我看他可憐,心一軟,便應了他。”
認識這些時日,範柏舟也知道,羅覺蟾這人嘴上一套,實際上說不定是另外一回事。黎威士苦苦哀求?他想都想象不出來。他來回踱了幾步,沉思片刻,道:“這樣吧,我與你們一路同行。”
這句話一出,羅覺蟾都怔了一下,範柏舟若能幫忙,自然是再好不過,可範柏舟竟然主動提出這件事,卻令他大為詫異。
他問:“範兄,你認真的?我雖然歡迎,可你倒想想,這事危險,你身邊還有一個小孩子呢。”
範柏舟微微一笑:“尚有黎兄。”
羅覺蟾也笑了:“對,他是財主。”
範柏舟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他也不過是趁著這一次的機會,為師姐再多做一點事。
羅覺蟾離開範家,轉身就去找了黎威士,把這事告訴他。黎威士是喜大於驚,笑道:“未想範兄這個素來不甚在意國事的也肯幫忙,甚好,甚好!有他相助,又成事幾分!”
羅覺蟾卻說:“我倒想和你商量個事,蔡鬆坡出京,在京裏的事兒,咱們還按原計劃走,並不通知範柏舟。等到了崇文門火車站,再讓他和咱們同路。”
黎威士細想,他們原來商量的辦法,是蔡鍔出京,自崇文門火車站坐火車到天津,再由天津坐日本輪船離開。統共說來,這件事情,就要屬蔡鍔出京最為艱難,但蔡鍔出京,委實又用不上多少武功上的事。退一萬步說,就算真弄到要範柏舟出手,那恐怕也不是一個範柏舟能解決的,北京城畢竟是袁世凱的天下,多少兵士,一個範柏舟怎抵擋得來?反倒是出京之後,若遇上些土匪強盜,範柏舟更有用武之地。
這樣一想,他也就答應下來,卻也明白,這是羅覺蟾為了給範柏舟減少危險,便笑道:“羅覺蟾,你怎麼忽然變得這般細致?”
羅覺蟾淡淡道:“多細致也不過分,我不想世英那小子再沒一次爹。”
黎威士不由也感歎:“世英不易,但這些年,我黨前赴後繼,罹難者又何止鄧、張二位。”又道,“萬一範兄真出了什麼事,我願照顧世英。”
羅覺蟾懶懶笑道:“這可真是巧,範柏舟也說,要是他出事了,世英就交給你照顧。不過嘛,我覺得世英應該更願意跟我。”
是願意跟你還是願意跟你的美食啊?黎威士心裏忍不住這樣想,又想萬一羅覺蟾真帶著鄧世英,教出一個小羅覺蟾,那前景可真是糟糕至極,思來想去,不由打了個冷戰,忙道:“你這次離京,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做?”
羅覺蟾想了一想,道:“還真有一件,陝西巷有個叫花君的姑娘,你幫我給她贖身,嫁人也罷,找個正經行當也罷。錢嘛,我現在是不夠,日後再還你。”
黎威士氣笑:“你還和我提錢?”想了想道,“也罷,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待你離京後便辦。另一件事,我倒是奇怪,你剛回京時是那個樣子,萬事不經心,一切都不起勁。百般勸你也不聽,怎麼現在又積極起來?”
羅覺蟾笑了:“這個嘛……往日裏我不知該做些什麼,因而頹廢,現如今,我至少知道,不能讓別人做些什麼。”
待到了十一月的時候,這一日天氣清朗,蔡鍔也如平日一般,去往陝西巷會小鳳仙。
現如今,袁世凱雖不似之前一般,用江湖大盜來刺探他的行蹤,但蔡鍔身邊卻也一直跟隨有人。這兩個人見蔡鍔走了,也就跟隨在後麵。
到了陝西巷雲吉班裏,隻見車水馬龍,客似雲來,原來今天乃是雲吉班掌班的生日。蔡鍔大踏步走入,兩個人一看,這倒不好進來,但雲吉班中也有袁世凱的密探,兩人和那人打了招呼,便在外麵遠遠候著。
蔡鍔進來,也與掌班打了個招呼,之後就直奔小鳳仙的屋子,那裏自然早已備好酒菜,小鳳仙笑說:“今天是難得的日子,各自都有酒喝。”幾個下人聽了歡喜,又有兩個身邊伺候的小大姐,便在隔壁收拾了一間屋子,也鋪設了酒菜。
那個密探也被拉了過去,那兩個小大姐似乎專看他好,一個勁兒地敬酒,他雖得意,也不時關注著外麵,隻見蔡鍔也是一般地飲酒作樂,終於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