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忽聽得藥鋪前傳來幾聲叮叮當當車鈴響,跟著一人喝道:「你他奶奶的,沒長眼睛麼,阻著老子停車,踢死你這龜孫。」李赤瞳回頭一瞧,見門前停了一輛大車,再仔細一瞧,登時認出正是今晨在城南官道上疾馳搶道的那輛。顧乘風也認出罵人的那位正是早上見過的車夫,不由一楞,立即駐足不前。這時大車停穩,車門開處,走下一位戴金箍帽佩肩章穿北洋軍服的軍官。這軍官年紀約在三十許間,長得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被身上的軍服一襯,顯出一股威嚴挺健之態。軍官一回身,又從車中攙下一位少年。那少年長得土裏土氣,滿臉病容。
那車夫搶先進店,衝著店內諸人掃了幾眼,這才把嘴一撇,嗡聲嗡氣的道:「這店誰是掌櫃的啊?」顧乘雲上前半步,拱手道:「不才正是這家店的掌櫃,不知道朋友有甚麼事?」那車夫斜著眼,瞧了瞧顧乘雲,鼻子中「哼」了一聲,臉上滿是不屑的神情,右手握拳,大拇指向外一伸,衝著身後那位軍官比了比,說道:「那位是省會稽查處的吳副官,又是我們家少爺,被扶著的那位是我們家新選的姑爺,這兩日有些不舒服,聽說你這藥鋪的大夫好,便來你這裏瞧瞧,你們可要小心伺候著!」顧氏兄弟心中一凜,均覺奇怪:「吳副官?!怎麼沒聽過有這麼一位?」原來那省會稽查處的處長姓包,正是風夫人幹爹包老太爺的大兒子。
正巧那吳副官扶著病人進店,聽到車夫之話,喝道:「老侯,咱們是來瞧大夫的,你這麼橫幹甚麼!」那車夫嘟囔幾句,叉手站在一旁。吳副官向顧乘雲歉然笑道:「掌櫃的,對不住您了,隻怪在下平時疏於管教,才讓下人如此放肆,您多包涵!」頓了一頓,又道:「兄弟我剛來貴地沒多久,一直也沒來拜訪,正巧我這妹夫近日裏身子不舒服,兄弟我又聽說您這醫館的大夫最好,便冒然登門求醫來了。」顧乘雲心存疑惑,但見有病的那位麵色不是太好,忙對櫃台後的一名店伴道:「三兒,快去後堂把王大夫請來。」那夥計應著去了。
不多時,便見他引著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快步走回。老者一見病人樣子,連忙拉過那人右臂,指搭脈搏,閉目不語,隔了良久,又去搭那人左腕脈搏,左手不住撓頭,喃喃道:「古怪,古怪!」又搭了搭右腕,這才鬆手,隻不過仍不說話,口中念念有詞。李赤瞳本想拉著風無雙走開,但見眾人都在屛息靜氣瞧著大夫,生怕自己出聲耽誤了瞧病,也隻好站著不動。這時那姓侯的車夫走到顧乘風身旁,問道:「老頭有沒有茶水?給我端些過來。」顧乘風遞過自己方才泡的那壺茶,又遞給他一隻茶杯,冷冷地道:「抱歉,怠慢您了!」
那姓侯的也不理會,斟了杯茶,端在吳副官麵前,說道:「少爺,您喝杯茶。」那吳副官似乎神思不屬,接茶在手卻也沒喝,隻是怔怔地瞧著王大夫。過了片刻,好像忽然想起甚麼事情,將那杯茶遞給自己妹夫,道:「小莊,來喝口水。」這一下送得急了,那杯茶又倒的有些滿,他右手小指無意間在茶水中點了一點。他妹夫也正有些口渴,接過喝了一口,放在身旁桌上,問道:「大夫我這病?」此時那王大夫似乎已有了定論,雙手一拍,自語道:「嗯,這病可以這樣試一下。」提筆正要寫寫抓藥的方子。
突然間,那姓莊的少年麵色大變,「哇」的噴出一口鮮血,雙手捂著肚子,滿地翻滾,沒滾幾下,雙眼翻白,嘴裏又吐鮮血,直挺挺地不動了。眾人齊聲驚呼。王大夫心中驚疑,忙翻了翻莊姑爺眼皮,又搭手一掐脈搏,搖頭歎口氣道:「不成了,不成了,就是神仙來也不成,毒已攻心了。」幾個來抓藥見到鬧出人命,嚇得四散奔逃。店裏的幾個夥計,也都慌了神兒,楞楞地站在櫃台後,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李赤瞳心知有鬼,忙拉著風無雙躲在一旁,靜待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