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劉的怪叫一聲,瘋子似的向後急躲,“噗”的一聲,將桌上的紅燭撞倒,屋子裏頓時一片漆黑,隻剩下大廳中的燈火紅豔豔的映照進來。那七孔流血的新娘,一蹦一蹦的直向嚇掉了魂的劉貨郎跳去。
那姓劉的魂不附體,急得兩隻眼珠差些掉出來,一瞥眼掃見身後是個花雕木格子窗戶,便使出吃奶的力氣,揮拳猛砸過去。隻聽喀檫一聲,窗欞被他砸出一個大洞,砸斷的木楂子尖森森的豎立。生死關頭,逃命要緊,那姓劉的也顧不上許多,總之不能被身後那個鬼玩意兒抓到,用力在窗台上一按,不關死活的向外猛躥。驀聽得“嗤”的一聲響,後背上被木楂子掛得鮮血淋淋,刀挖火燎般大痛不止,好在已跳到了屋外。
他也來不及辨認方向,順著屋外走廊沒命價的奔逃,直恨自己少生了兩條腿。忽然一道電光閃過,劉貨郎瞧見前麵轉角處已能遠遠的望到院牆,飛瘋般直跑過去。不想剛奔到拐彎的地方,迎麵撞來一人。隻聽“啪”的一聲,他被撞得像滾地葫蘆般,骨碌碌直跌出走廊,掉進廊外的雨地中。這一下摔的不輕,劉貨郎隻覺後背火辣辣的疼痛,腦袋裏一陣陣的暈眩,滿嘴的糙牙也被撞得隱隱生痛,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還沒等他緩過勁來,隻覺腳邊滴溜溜滾來一物。跟著猛聽“轟隆”一聲巨響,一道紫電直劈而下,在院中的一株老樹上擦出陣陣火花。電光火閃之中,隻見腳邊有著一個圓鼓鼓的東西,再定睛一瞧,竟然是這宅子家主的人頭。那老人沒頭的身子站在不遠處,雙手正在顫巍巍的在地下亂摸,顯然在找自己的頭顱。那人頭不停亂轉,兩腮鼓動,一嘬一嘬的說道:“山鬼……山鬼的東西……不能……不能亂吃……亂……”劉貨郎“呀”的一聲怪叫,向後猛爬,兩條腿亂蹬亂踹,不停的大叫:“我沒吃,我沒吃……”
這時猛的一股大風刮來,“嗚”的一聲,卷起漫天雨水,像是老天爺忽然收了洗腳盆般,大雨立無蹤影,夜空中風卷殘雲,一勾殘月斜掛天際。乍見月光,劉貨郎精神為之一振,神魂歸位。再瞧那老人時,隻見人頭和那缺頭的身子都沒了動靜。劉貨郎混身濕透,有冷汗有雨水,一斜眼又見到遠處的院牆,身上頓時生出幾絲力氣。
便在此時,那走廊中又傳來嚓嚓嚓幾聲響動,劉貨郎轉頭瞧去。隻見自己那位姓王的朋友,臉色鐵青,手中提了燈籠緩緩走來,他走路的樣子古怪之極,就好像,就好像先前的老頭一樣生怕有什麼東西從自己身上掉下來一般。在他身後還隱約約的跟著十幾道黑影。隻聽一個尖尖的聲音,說道:“哈哈,找到新管家啦,快帶他去瞧瞧新娘!走啊,走啊!”黑影們手舞足蹈,歡喜無限,緊跟在姓王的身後。
那姓劉的貨郎大氣也不敢再出一口,雙眼緊閉,將自己的身子一寸一寸的慢慢放低,緊緊的貼在冰冷的地麵上,似乎要在地上擠出一條細縫,好讓自己鑽進去。不知過了多久,那嚓嚓嚓的腳步聲已聽不到了,劉貨郎還不敢掙眼,可胸中實在憋的難受,隻好非常非常慢的呼出一口氣。他這一口氣還沒出完,隻覺自己臉上微涼,好像有人吹過來一口氣,跟著聽到一個尖尖的聲音,在自己耳朵裏低低的說道:“你以為不看就能躲掉了麼……”
昏黃的路燈下,十來個孩子圍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四周蚊蠅不斷,可小孩子們仿佛全沒察覺,十幾對小眼睛眨也不眨的瞧著那老人。老人舉起小茶壺,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過了一會兒,又喝了一口,始終沒講話。有個小胖子等的不耐煩,嚷嚷道:“劉大爺,後來怎麼樣了啊?你怎麼不講了。”眾小孩兒跟著起哄:“是啊,是啊,那姓劉的貨郎死了沒啊?你快講啊!”那老人微笑道:“故事到這就完了,以後的事你們可以猜猜嘛,嗬嗬。”眾小孩兒好像炸了營一樣,七嘴八舌的吵嚷:“怎麼就完了啊,這後麵的事怎麼能猜的到。”那小胖子站起身來,雙手亂擺,大聲道:“不好,不好,這故事聽得沒勁,連個結尾都沒有,沒有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好聽。劉大爺,你再給我們講個好玩的吧。”那老人揮起蒲扇,在小胖子屁股上輕拍一下,笑罵道:“還講,混小子你也不瞅瞅都快幾點了,都給我快滾蛋,要不一會兒你們爹媽又要來找我要人了。”眾小孩兒哄笑一陣,拿起各自的小板凳,紛紛向家裏走去。我也拿著板凳,跟在哥哥身後往家走。無意中,回頭一望,瞧見劉大爺也正拿著東西,轉身要走,昏黃的燈光下,隻見他後背上,有那麼幾道大大的傷疤,深深嵌入**,讓人一見之下,不覺毛骨悚然,寒毛直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