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女王的安排。”顧明珍苦笑一聲,“她命我們都在這裏等候你,務必先隨你一同返回中原。”

“女王?嘿嘿。”狂刀憤憤地上了馬,“好細致的安排!”

四人在漫天風沙中縱馬遠行。狂刀始終板著臉一言不發,顧明珍便也不敢多言。倒是雷默和曇澄不時搭上幾句話。

“法師,你要去哪裏?”

“先回白馬寺閉關,然後遠遊天竺。佛法才傳入中土不久,小僧要全力弘揚佛法……雷公子呢?”

“回蜀中,在雷家父老身前奏一曲不息天音,然後永遠離開雷家……樓蘭即將沉毀了,法師難過麼?”

“樓蘭衰毀了,米蘭卻在興盛。一種文明死去了,終會在別的文明中複生……薪火相傳,輾轉生滅,都是緣法……”

久久不語的狂刀忽然道:“明珍,別偷瞧我,大哥的臉上沒有長著花,你也不必擔心我,大哥不會難過得去死!”

顧明珍的臉一紅,隻苦笑一聲,卻沒言語。

“明珍,元雅這兩日為何身子虛弱困乏,可是被那女王元神附體後的遺症?到底何時會好?”

“我……真的不知道!”顧明珍低頭,眉眼間隱含憂鬱。

狂刀瞥她一眼,忽道:“明珍,今天是初幾?”

“初八,怎麼了?”

狂刀猛地想起了什麼,仰頭望天,天上濃雲陰沉如墨,黑沉沉地壓了下來。

落日餘暉下,樓蘭王宮更顯岑寂蕭冷。從王宮的樓台望下去,還可看到官道上迤邐遠去的官民們。

一身盛裝的元雅倚著欄杆後的一根明柱,遠望著絡繹不絕的遷徙隊伍。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十七歲了……可惜,狂刀大哥卻不在我身邊。苦命的我,苦命的樓蘭……這麼想著,雪白的臉頰上已有珠淚滑落,她輕聲道:“無名,謝謝你,你也該走了!”

空曠的樓台上,隻有無名陪在她身後。無名抽泣起來:“您若不走,小人就在這陪著您。”

“你還有大事要做!”元雅摘下自己頭上的鳳釵,遞給無名,“這是我最喜歡的釵子,一年之後,你定要設法找到他,交到他手裏……那時候,我已經離開了,跟樓蘭一起離開了,你再把一切告訴他……”

無名接過精致的鳳釵,流淚道:“小人不明白,您為何要將狂刀大哥趕走呢?”

元雅歎道:“我的身子一點點地變僵,我不願讓他看到我這樣子。他的性子又太剛硬,見我這樣,不知會做出什麼傻事來。我這時將他趕走,有曇澄和雷默陪他在路上開導聊天,更有明珍姐姐會仔細照料他一輩子……他應該會恨我幾日,待來年你找到他,跟他解釋清楚,他自然就不再恨我了。那時候他心裏記得的,都是我最好、我最美的樣子……”

無名已泣不成聲。

冷寂的樓台上,忽然傳來一聲顫抖的低呼:“小傻瓜!”

元雅心神劇震,扭頭看時,卻見偉岸如山的熟悉身影正凝立在不遠處一根明柱後,粗獷的臉上已是熱淚縱橫。

“狂刀哥哥!”元雅還當自己在做夢,“你……你怎麼回來了?”

狂刀大步走來,將她摟在懷中,柔聲道:“我才想起來今日是你生日,便想趕回來再陪你一日。我早已想好,任你如何罵我趕我,我也要賴在你身邊,陪你過完生日。”

聽他說得這句話,元雅隻覺心口一熱,霎時淚眼婆娑,哽咽道:“聽了你這句話,我便立時死了……也是心甘。”

無名看他二人終於解開心結,心中既喜且悲,將那鳳釵輕輕塞入狂刀手中,悄然退了開去。

“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到底生了什麼病,莫非那女王的元神還在糾纏你?”狂刀緊緊擁住了元雅,“你要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根本沒有什麼女王的元神附體!”元雅苦笑了一聲,“從不死珠說起吧。在地宮內,我摳出了那顆不死珠,隨即女王屍身腐朽,那時候我確是嚇得失魂落魄。我早說過,我自小便崇拜西王母女王,卻沒想到親手毀了她的屍身,悔恨悵然再加上憂心父王,我自然有些沉默寡言。沒想到,卻被多嘴的無名認定是被女王靈魂附體。那時候我隻是覺得可笑,也沒多想……“後來麼,我發覺咱們陷入了滕順老賊的圈套,你們三人都被他擒住了。在輪原城內我苦悶萬分,更深人靜,我忽然想到了西王母,於是便和明珍姐姐商議,聯手演了一出戲。我從前和幾個薩滿也學過些半吊子的巫術,又向精通祝由術的明珍姐姐請教了一些入神中魔後的形貌……“其實我隻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小女孩都是怕鬼的,但我卻要用自己最怕的鬼魂去戰勝活生生的厲鬼。也許,當我變成了附體的女王後,元雅才不會那麼孤獨怯懦,才會變得強大威嚴,元雅才能對抗,甚至擺脫滕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