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變徵 (八 下)(3 / 3)

“娘娘保重身體!”裴矩和虞世基趕緊向後退了半步,眼觀鼻,鼻觀心,以免看到更尷尬場麵。

出乎他們二人的意料,經曆了最初的軟弱後,蕭皇後快速鎮定了下來。“就這些麼?”她抹去腮邊的淚,冷笑著向兩位肱股之臣詢問。

“就,就這些。臣等不知道該不該讓陛下,陛下知曉?”裴矩和虞世基二人被蕭後盯得脊背發涼,低著頭,有氣無力地回答。

“還是,還是別讓陛下知道了吧!反正已經到了這般田地!況且你等已經瞞了他那麼多,何必不再多瞞一件!”蕭皇後笑了笑,命令。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輕鬆,仿佛頓悟禪機般,瞬間放下了心頭所有負擔。

“但,但憑娘娘做主!”裴矩和虞世基互相看了看,然後迫不及待地回答。一件讓人魂飛魄散的消息居然如此輕鬆地就能蒙混過關,早知道如此,大夥又何必自己把自己嚇個半死!

“陛下剛剛睡著,你們去處理其他事情吧。等他醒來後,自然會召見你們!”蕭皇後回頭看了看醉夢中的楊廣,笑著叮囑。

“臣等遵命!”裴矩和虞世基兩人也心虛地向寢宮內看了一眼,躬身回答。

望著兩位肱股倉惶遠去的身影,蕭皇後愣愣地站了片刻,然後又緩緩轉回了寢宮內。沒有必要再去問吉兒的意思了,丈夫所看重的人十有**已經不在人世。這個曾經鼎盛的大隋朝,也很快就要如園裏的瓊花一樣落去。既然結局已經依稀可見,與其清醒著忍受折磨,還不如和陛下一同糊塗著,直到路的盡頭。

“外邊有什麼事情麼?”龍床上的楊廣翻了個身,喃喃地問。

“沒事,園子裏的瓊花落了!”蕭後笑了笑,低聲回答。

“嗯,沒事就好!你也休息片刻吧。別操心太多,累壞了身體!”背對著妻子,楊廣夢囈般叮囑。借著打哈欠的瞬間,輕輕用手抹去了眼角上的淚痕。

-----------------尾聲----------

四月的天,就像上位者的臉,誰也預料不到何時陰,何時放晴。這種電閃雷鳴的氣候最招人煩,特別是在心神不寧的時候。監軍禦史蕭懷靜手裏拿著一支筆,坐在書房內沉吟。硯台上的墨都已經快凝住了,一份奏折卻寫了再揉,揉了再寫,半天也想不好合適的措詞。

“反正姓李的已經兵敗身死,怎麼糊弄都不會有人替他出頭!”看了看對著窗口砸個不停的閃電,他自言自語地替自己壯膽兒。但左右眼皮卻一直跳個不停,心裏邊也惶惶的,仿佛感覺到今天要發生什麼大事兒般。

還能發生什麼事情呢?對手不過是個莽夫而已。自己和東都的那幾位大人隻是動了動嘴巴就除掉了他。雖然又讓李密撈的個大便宜,總比眼睜睜地看著他挑戰大夥的底限來得好。況且會打仗武將多得是,當年晏子二桃殺了三士後,齊國不照樣有司馬將軍撐起半邊天麼?

莽夫,到最後關頭依然有婦人之仁的莽夫。想到當日的凶險情況,蕭懷靜至今還心有餘悸。四萬多郡兵從前線掉頭向西,當時大夥都以為捅了馬蜂窩。誰料郡兵隻是各回各家而已,姓李的根本沒有造反的勇氣!

他既然到最後都沒造反,再牽強附會地說其心懷不軌就糊弄不過去了。不如把“功勞”全推給瓦崗軍。想到這,蕭懷靜終於下定了決心。既然如此,秦叔寶和羅士信兩個也不用在大牢裏關著了,許給他們些好處,兩個不入流的地方武將還不感激自己平反昭雪之恩。武將麼,就該是文人手裏的劍,指向哪裏便砍向哪裏,最忌諱自己想東想西。

“蕭大人忙什麼呢?”一聲招呼從門口傳來,打斷蕭懷靜的思緒,抬起頭,他看見裴仁基緩步踱進書房。

“在想給江都的奏折。裴、虞兩位大人問李將軍到底有沒有反意,我不太好回答!”蕭懷靜抬頭看了虎牢關守將裴仁基一眼,然後又將心思集中到奏折上。

“蕭大人當日不說手裏有確鑿證據可以證明姓李的造反麼?直接呈到東都不就行了麼?何必費這麼大的勁兒?”裴仁基看了看團在書案旁邊的一堆寫廢了的紙張,有些驚詫地問。

“當日,當日我也是被東都所逼,才不得不那麼說。但現在看來,越王殿下可能是誤信了謠傳!”蕭懷靜皺了皺眉頭,說道。

他最煩別人哪壺不開提哪壺!此事本來與姓裴的無幹,但此人偏偏多生是非。當日在自己下令封鎖關門,並派兵捉拿秦叔寶和羅士信二人以防走漏消息時,此人就有些推三阻四。若不是有段大人事先有所準備,特地送來了親筆信和越王殿下的手諭,說不定一個完美的謀劃就要壞在姓裴的手裏。

“哦,原來反與不反,俱在大人一張嘴!”裴仁基卻沒有半點不惹人討厭的覺悟,說出的話讓蕭懷靜聽起來直憋氣。

“裴大人這是什麼意思!”蕭懷靜本來就看裴仁基不順眼,將筆向向案上重重一丟,厲聲質問。

他是大隋皇親,後台硬度在整個朝廷中數一數二,可不怕得罪一個裴氏遠方子弟。況且監軍的權力本來就比主將大,雙方真的翻了臉,最後姓裴的肯定要吃不了兜著走。

平日隻要蕭監軍一豎眼睛,裴通守肯定忍氣吞聲。誰料今天所有東西都不對勁兒。聽到對方的怒喝,素有窩囊之名的裴仁基非但沒有退讓,反而向前走了幾步,站在監軍大人的麵前冷笑道:“我也接到密報,說蕭大人蓄意謀反!”

“你,你血口噴人!”蕭懷靜被裴仁基的舉動嚇了一跳,身體後仰貼上了牆壁,厲聲叫道。

“放心,蕭大人死後,我也會向江都上本,申明這是一場誤會!”裴仁基笑著拔出橫刀,掃起一片殷紅的血光。

紅色的血,淌滿整個屋子。

太原,唐公府。處理掉朝廷派來的王威、高君雅兩名隋將後,所有人都長長出了口氣。萬事都已經具備,隻待建成和婉兒等人返回太原,李家就可以放手一搏。雖然為了這一天付出的代價有些大,但化家為國的機會畢竟已經來到了眼前!

也有人神色凝重,唐公李淵的心腹愛將劉弘基就是其中一個。處理完了善後事宜,他將二公子李世民拉到一旁,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嘀咕些什麼。也許是出了什麼誤會,二人最後竟然爭執了起來,說話的嗓門越來越大。

“二公子玩得好手段,就不怕青史上留下罵名麼?”猛然,有一句話順著風傳開,鑽入了所有偷聽的耳朵。

“今後的曆史,將由你我來寫!”李世民笑著回轉身,大步遠去。

第六卷 《廣陵散》卷終

酒徒注:到底開不開第七卷呢,嗯,這是一件非常難以決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