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聽懂了對方的語言,甘羅停止了向大宛馬的示威動作。轉頭跑開數步,跳上一塊高聳出草叢的石頭,調整呼吸,然後仰天發出了一聲長嘯,“嗷――――嗚―――”
“嗷―――嗚―――”淒厲的狼嚎聲響徹曠野,這下,不但大宛馬受到了驚擾,黑風也被有些受不了了,高高地抬起前蹄,嘶鳴不止。
“好了,好了,甘羅,別再叫了。黑風,停下來,停下來!陛下,陛下小心!”一連串的驚呼過後,李旭狼狽不堪地跳下坐騎,衝上前,伸手死死地拉緊了大宛馬的韁繩。素來溫順的大宛良駒四蹄亂蹬,直到嘴巴都被嚼子勒出了血,才不得不停止了絕望的掙紮。
馬背上如浮萍一樣被甩來甩去的楊廣被嚇得臉色煞白,目光中卻沒有絲毫憤怒。“甘羅,再叫,再叫,朕喜歡聽你嚎叫。朕是天子,不會被這匹畜生摔到。李將軍,你放手,讓朕展示給你看。朕不需要任何人幫忙,朕的騎術絕非你所想象!”
“陛下恕罪!”待大宛馬完全冷靜下來後,李旭才鬆開韁繩,躬身施禮。
“陛下恕罪!”匆匆追上來的侍衛們嚇得魂差點飛了,圍著了一個圈子,將楊廣、李旭和甘羅牢牢地困在圈內。
“走開,走開,走開。朕好不容易找到點當年的感覺!”楊廣不耐煩地擺手,“李將軍,你和甘羅別走,朕說得不是你們!”說罷,他翻身跳下馬背,從鞍子後解下弓箭,大步向圈子外走去。
侍衛們不敢攔阻,隻好遠遠地圍成半個環,跟在楊廣身後。楊廣走出數步,回頭看了看,不領情地嗬斥道,“你們幹什麼?你們圍得這麼嚴實,朕怎可能打得到獵物。不知道這一帶叫白鹿山麼,白鹿都被你們嚇跑了,朕帶著銀狼何用?”
“陛下如果想射鹿,咱們就得讓甘羅跑遠些。否則聞到它的氣味,鹿早跑沒影了。”汗流浹背的李旭這才明白楊廣為什麼突然興起想出來打獵了。這幾天他多次借著召見李旭的機會撫摩了甘羅,每次分別時都像小孩子看著玩具一樣戀戀不舍。雖然不像突厥人那樣迷信,把甘羅當作聖物。但其心裏想必也覺得白色的狼是個吉兆。今天又在地圖上看到了周圍有山名白鹿,所以刻意帶著蒼狼來應一下口彩。
驅蒼狼而逐白鹿,這是一個帝王應有的豪情。隻是這種豪情出現於此時的楊廣身上,顯得十分不協調。他握弓的手臂依然強壯,卻不時地會輕微地顫抖。他的騎術依然出類拔萃,卻因為日子過得太安逸了,失去了一個騎手控製坐騎的節奏應有素質,而是盲目遷就坐騎的本能。甚至對打獵的感覺,他也完全出現了偏差。李旭可以肯定,眼前的曠野中雖然可能獵物眾多,但如果沒有人主動將野獸驅趕過來,楊廣無法追蹤任何一個獵物。
“我忘記了,甘羅不是獵犬。膽子再大的鹿,聽到狼嚎聲也得倉惶逃命!”楊廣很快便明白了李旭的提醒正確,走到甘羅麵前,輕輕地拍了拍它的腦門,臉上的表情全是愛惜,“朕不想趕它走,如果它不在朕身邊,則打獵毫無樂趣。”
“陛下,那臣需要換一把步弓。手中騎弓沒步弓穩,也沒步弓射程遠!”李旭略一沉吟,沒有糾正楊廣的錯誤。鹿的嗅覺比聽覺還靈敏,甘羅身上的血腥味道極重,很容易被獵物聽見發現蹤跡。
他隻想提醒對方注意手中的兵器,如果在步下射獵,騎弓的優勢便完全發揮不出來。而換了步弓之後,則可以輕鬆將羽箭射到兩百步之外。這個距離上,可能獵物不會被甘羅身上的狼味驚擾,君臣二人還有發一矢的機會。
“不妨,朕用騎弓一樣可以射到一百步外。你們幾個別圍著朕,分散開去,把附近的野獸都趕過來!”楊廣對打獵的理解和李旭完全不一樣,搖了搖頭,大聲命令。
“是!”幾個侍衛們留下一半人繼續保護楊廣,另一半策馬飛奔出去。領會到楊廣的意思,李旭也回轉身,向更遠處尾隨保護騎兵們輕輕揮了幾下手,然後大喊道:“分散開去,把獵物替陛下趕過來!”
數百步的距離,士卒們根本聽不清楚他的呼喝。但那個手勢卻是隋軍常用的旗語,“迂回包抄!”很快,機靈的校尉張江便明白了主將的意思,快速將人手分成幾個小隊,呐喊著消失於秋草之上,長天之下。
風起處,煙草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