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弟兄們搶回來的屍體就擺在張秀腳下,每個人身上都被砍了無數刀,血淋淋的慘不忍睹。而宇文士及將軍對他的恩義也是實實在在的,片刻不容遺忘。無法做出取舍的張秀低下了頭,緊緊地盯住死去的袍澤,眼中仿佛隨時有淚會墜下來。
“崔督尉,難道你也準備抗旨麼?”來護兒見張秀耍起了死狗,轉頭去勸說崔潛。“或者你信不過老夫,認為老夫無法給你們主持公道?”
“大人,這事兒,這事情比較複雜。不是我不肯幫您,我就怕弟兄們一旦出了營門,鬧出的動靜會更大。”崔潛素有八麵玲瓏之美譽,應付得滴水不漏。“您也知道,咱雄武營弟兄互相之間情同手足。而殺人者卻是宇文士及將軍的大哥和三弟,處於這種尷尬境地,誰還能令所有人心平氣和!”
“陛下賜我寶劍,就是讓我可以揪出任何奸佞,不管他背後的靠山!”來護兒皺了皺眉頭,宣布。
“那大人應該先宣布奸佞是誰!好讓弟兄們分清黑白是非!”崔潛抱了抱拳,回答。
‘帶領營中這五千兵馬,殺到禦營去將宇文化及兄弟揪出來!’來護兒心中呐喊,但他卻沒有這樣做的勇氣。他不畏懼宇文述的權勢,卻畏懼宣布了宇文家罪名後的結果。化及和智及兩個畜生到目前為止還沒鋌而走險,就是奢望著他們的老父親可以在朝堂上擺平一切禍端。如果他們二人發現退路已絕,肯定會拚個魚死網破。
到那時,城中情況恐怕就不是雄武營和禦營刀兵相見那麼簡單了。宇文士及統領雄武營多年,親信黨羽遍布全軍。耍死狗的張秀和八麵玲瓏的崔潛二人中至少有一個是他的心腹。如果他們選擇對宇文家效忠到底…….。
他們麵對突厥人時可以並肩作戰,生死與共。突厥人退後,他們卻要為了不同的目的自相殘殺。作為領兵多年的老將,來護兒不忍心看到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慘劇在自己眼前發生。他需要找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偏偏今夜多耽擱一刻,城中就多一分兵變的危險。
就在來護兒和樊子蓋對著憤怒的人群束手無措的時候,宇文士及拍馬趕到。“宇文將軍回來了!”雄武營中,立刻有人開始小聲歡呼。“看宇文將軍怎麼麵對死在他哥哥手裏的弟兄!”還有人冷眼相向,靜待事態演變。
“陛下命我來協助樊尚書和來老將軍!”翻身下馬,宇文士及用最簡潔的言辭交代了一句。隨後,他快步走進軍營,走到了對峙著的兩夥人之間。
雄武營弟兄們立刻停止了叫嚷,默默地讓開了一條通道。憑心而論,這幾年宇文士及對大夥不算太差。雖然高級將領的名額都被宇文家安置進來的人給把持了,但在日常補給供應,軍餉發放和戰利品分配上,宇文士及盡量做到了不偏不倚。
他在雄武營將士之間依舊存有很重的威望,無論是對宇文家所作所為心懷不滿的低級軍官,還是其父親安**來的嫡係,隻要宇文士及站在人群中振臂一呼,肯定有大部分人都會轟然響應。
宇文士及知道自己在軍中的影響力,也知道如果自己此刻突然宣布造反,會有十足的把握衝出雁門城。天下已經大亂,帶著身邊的嫡係,他完全可以割據一方,甚至和造反者一道逐鹿天下。剛才在走出行宮之前,父親宇文述已經給了他足夠的暗示。但他不想那樣做,楊廣剛才在賭他的忠心,宇文士及一樣想賭,用自己的忠心賭整個家族的前程。
“張秀、崔潛聽令!”站在弟兄們中間,宇文士及以非常冷靜的語氣吩咐。身邊都是多年一起在刀叢中滾過來的兄弟,他不願意讓大夥對自己失望。“整頓兵馬,跟我去圍了禦營,將殺咱們弟兄的那些人揪出來!”
“啊!”所有人倒吸了口冷氣,包括樊子蓋和來護兒,都沒料到宇文士及在關鍵時刻居然如此果決。張秀的身體晃了晃,沒敢接令。另一名督尉崔潛則直接瞪圓了眼睛,再次確認:“宇文將軍,你,你可知道殺了咱家弟兄的是誰!”
“整隊,隨同來老將軍去禦營捉拿私通突厥,殘害我軍將士的逆賊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沿途若遇抵抗,一律就地處決!”宇文士及的眉頭猛然向上跳了跳,目光中瞬間充滿了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