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隊輕騎發現了郭方預,呐喊著從背後追來。另一小隊騎兵也被這邊的人流吸引,迂回著包抄到逃命者的正前方。雙方眾寡相差太懸殊,他們不敢迫得太靠近,卻狼群般在前後徘徊著,一邊跟蹤,一邊放箭。逃命的隊伍稍不留神,就會被咬下一大塊。
郭方預麾下嘍囉數量是對方二十倍,他卻隻能且戰且逃。每當正前方的道路被人堵住,他就不得不命令弟兄們調轉方向,從敵軍側麵衝過去。導致這種被動局麵的原因有兩個,第一,如果停住腳步和追殺者糾纏,他無法保證大隊官軍會不會很快攆上來。第二,大夥雖然跟著他走,這個時候卻不肯認真聽從指揮。每當他試圖指定一個人作為留下來阻擊者的臨時頭領,那個人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在被人追殺了小半柱香時間後,剛才還信誓旦旦說要跟著郭大當家重整旗鼓的嘍囉們開始四下逃散。身後人數陸續增加到兩百餘人的追兵們的視線卻沒有被這些四下逃命的嘍囉們所吸引,他們全力加速,緊銜著郭方預的馬尾。
越來越多的騎兵向這裏追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居然能清楚地從亂軍中分辯出郭方預是個大人物。嘍囉兵們崩潰了,他們提不起與騎兵對抗的勇氣。那個扛著楠木箱子的小嘍囉也丟棄了他的財寶,敞開的箱蓋中,郭方預看到一大堆女人衣服。
“快熄掉火把!跟我趁亂逃命!”郭方預一邊逃,一邊對身邊的女人大聲命令。他還有最後一個機會,周圍的包圍圈暫時無法合攏,嘍囉們逃散後,他的目標也會降低到最小。但那個女人卻好像嚇傻了,不但沒有聽,而且把火把舉得更高。
“熄掉火把,你這個笨蛋!否則咱倆都會成為人家的箭靶子!”郭方預氣急敗壞的命令。已經有羽箭交替飛來,不斷擦過女人和他的耳邊掠過。但那個女人臉上卻沒有絲毫懼色,隻是用一種悲憫的目光看著郭方預,仿佛看著一個小醜。
“你這個騷娘們!”郭方預發覺自己上當了。揮刀,向女人的手臂砍去。刀刃上傳來的感覺告訴他,自己如願砍中了目標。但身邊的火把卻沒有滅,女人用身體硬扛了他一刀,在落馬的瞬間,把火把戳到了他胯下坐騎的眼睛上。
受了傷的戰馬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將郭方預摔下馬背。身邊的嘍囉們丟下武器,財寶,四散奔逃,沒人肯停下再多看郭大當家一眼。
衝天冠、黃金甲、鍺黃披風,不用問,騎兵們也知道落馬的人是條大魚。他們呐喊著從四麵八方圍攏上來,試圖將郭方預生擒活捉。最後關頭,自知失去生路的郭大當家卻突然來了勇氣。他從地上撿起一根別人丟棄的木棒,將衝過來的騎兵一一逼在圈子外。
“我就是郭方預,我要死在秦叔寶手裏!我要與秦叔寶單挑!”郭方預揮舞著木棒,大聲嚷嚷。“這是她的願望,他是北海郡守鮮於樂的女兒”指著血泊中掙紮的女人,他狂笑著叫喊。
騎兵們在十步外停住了馬頭,他們無法理解眼前這個瘋子。他們都看到了郭方預因何而落馬,實際上,大夥之所以能在如此黑的夜裏沒有追丟目標,也是得益女人手裏始終照亮郭方預一身金鎧的火把。
“我滿足你最後一個願望!”郭方預緩緩走到女人身邊,用手托起對方的頭顱。那雙曾經充滿仇恨的眼睛已經慢慢黯淡,最後一縷閃亮,卻依稀帶著幾分欣賞。
遠處傳來的沉重的馬蹄聲,二十餘匹具裝鐵騎緩緩而上。郭方預扶正女人的頭,讓她看清楚鐵騎上人那個人的身形。
然後,他放下女人,拎著木棒,衝著當先一名騎手擺出了個挑戰的姿勢。來人臉上帶著麵甲,麵甲上為了嚇人而畫著獠牙和巨齒。但郭方預知道麵甲後的人就是秦叔寶,除了他,沒有第二人手中的長槊鋒刃長達五尺。
“丈八槊所向披靡,黃驃馬日行千裏。還有一雙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金裝鐧,鏟奸除惡!”臥在血泊中的女人動了動,微笑著合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