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感要逃?”猛然,一個道靈光閃現在旭子心裏。“楊玄感已經放棄了攻打洛陽,否則,李子雄不會明知道不是官軍對手,還一而再,再而三的與朝廷大軍硬撼!這是此人的一貫伎倆,為的就是犧牲一部人,以保全主力!”
這個想法如同火一般,燒得李旭驚慌莫名。從和李子雄幾次交手積累的經驗上來看,此推論基本正確。可他偏偏沒辦法讓宇文述明白這個道理,來護兒、陳棱等老將軍都碰壁的事情,他這個宇文述視作眼中釘的小將更無能為力。
正胡思亂想著,身背後卻有人追了上來。“宇文老將軍有令,讓你去中軍問話!”傳令兵攔在李旭麵前,丟下一句話,頭也不低一下,轉身就走。
雄武營眾將怒形於色,卻拿宇文述身邊的人毫無辦法。“狗的眼裏,人總是和它一樣高!”李旭笑了笑,打趣道。示意眾人先自行回營,自己跟在傳令兵身後,緩緩走向中軍大帳。
該來的風雨終歸要來的,如果躲不過,不如早一些去麵對。他調整著步伐與呼吸,發覺自己心裏居然隱約帶著幾分期盼。
通報過後,一名親兵將旭子重新領進了中軍。眾將領都已經告退了,此刻的中軍大帳內顯得空蕩蕩的,透著幾分冷清。宇文述背對著門口,正站在羊皮地圖前研究破敵之策。聽到背後的腳步聲,他回過頭,給了李旭半個客氣的笑臉。
“有些事情,我想親自問你,所以才派人將你又叫了回來。失禮之處,李將軍勿怪!”他說話的風格和宇文士及截然不同,詞彙、語氣都很講究,卻令人感覺同樣地不自在。仿佛對著的是一條嘴巴裏含滿了毒液的銀環蛇,而不是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
“老將軍客氣了。您有什麼吩咐,末將願意效勞!”李旭行了一個軍禮,小心地回答。
“別那麼拘束,你盡管坐。”宇文述指指自己身邊的胡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你對我父子俱有救命之恩,又和小兒是朋友。照理,咱們應該多親近才是!”
“末將恭敬不如從命!”李旭拱手,謝座。他猜不到宇文述話裏之意,索性不去猜,大大方方地等著老家夥自己把話題挑明白。
“在我身邊,也應該有你一個座位。”宇文士及看看李旭的臉色,刻意強調了一句。
給宇文家效力,對不起,我實在沒有這個膽量。宇文家的報答太獨特了,獨特到令人無法承受。李旭心裏小聲嘀咕,臉上依舊堆滿防備的微笑。“能於老將軍麾下為國家效力,末將十分榮幸!”他刻意將國家二字咬重了些,以便讓宇文述能聽得清清楚楚。
聽了李旭的回答,宇文述果然不再羅嗦。感慨地搓了一下手,一邊臉依舊堆滿慈祥,另一邊臉堅硬如礁石。“我這次找你,的確是為了國事。今天諸位老將軍的建議你也聽到了,我知道你對戰機把握敏銳,所以想聽聽你對強渡伊水的看法!”
這個話題有些出乎旭子意料,他原以為,宇文述這次叫自己來,肯定是跟自己攤牌,要求自己把雄武營兵權交給宇文士及的。沒料到,對方真的把心思放到國事上來。一些事先準備好的說辭立刻失去了用場。不過,這樣也剛好給了他一個表達意見的機會。
“不知道老將軍最近可否收到屈突通將軍的消息,洛陽城下戰事如何?”在說出自己觀點前,李旭先問了一句。
“這兩天秋水暴漲,洛水和穀水皆滿。屈突通將軍的信使要繞個大圈子才能到來,因此,我這裏的消息還是三天前的。三天前楊玄感又吃了一個敗仗,正在洛陽城北修整。幾路跟他一塊湊熱鬧的山賊也被屈突通打殘了,各自逃向了山中!”宇文述想了想,回答。
“老將軍以為楊玄感還有力氣與屈將軍再戰麼?”李旭點點頭,這和他判斷的情況差不多,目前關鍵是要知道敵方實力還剩多少。凡戰,雙方實力需要差不多。有實力的情況下才能謀劃戰爭,沒有實力,再精妙的計謀也不過是找死。
“我有實力麼?”旭子突然從楊玄感身上想到了自己。覺得吹進軍帳內的秋風涼涼的,分外令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