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歸途 (五 下)(3 / 3)

“白天,白天受了點傷!”李旭見眾人的目光都開始向自己集中,怕引發誤會,隻好實話實說。

“傷在哪裏,可曾妨事!”宇文述擺出一幅關心晚輩的樣子,殷切地追問。

“胸口處,不妨,已經上過藥了!”李旭擺擺手,示意自己沒大事。話說得輕鬆,額頭上的汗珠卻不肯聽話,一顆接一顆向下滾落。

“都冒冷汗了,還說不妨。待老夫看看!”來護兒蹭地一下從座位後站起,三步兩步衝到李旭身邊。不由分說,扯開李旭上身的武將常服,將數塊血跡斑斑的布帶暴露在眾人麵前。

“嘶!”在座的將領們縱使見慣了生死,也被旭子身上的繃帶驚得倒吸了口冷氣。如此炎熱的天氣,在旭子前胸、肩膀和腰間等處,寬寬窄窄居然纏了十二、三處“補丁”。有的“補丁”上麵沒有血跡,想必傷口已經開始愈合。有的“補丁”上卻是殷紅一片,正有血跡從繃帶下滲透出來。

“這還不妨事,若是老夫,早躺到棺材裏去了!”來護兒有心扶持旭子,大聲說道。

“沒事,晚輩年青,經得起折騰!”李旭的臉羞得像一塊紅布,低聲回答。

“男子漢大丈夫麼,受了傷還衝鋒陷陣,是硬氣事,有什麼好害羞的!”周法尚見李旭臉紅,笑著打趣。

眾將軍雖然領兵多年,像旭子這樣不避矢石,身先士卒的“魯莽”事卻是很少幹。看了他那身繃帶和幾處已經愈合的傷口,交頭接耳,紛紛稱讚其硬氣。來護兒見有機會可乘,命人倒了一盞酒,自己用右手端了,左手指了指旭子胸前正在滲血的繃帶,大聲問道:“小子,能否告訴老夫,此傷是何時所受?”

“今天,第一次衝陣的時候!”李旭想了想,回答。

“端起酒來,老夫敬你!”來護兒雙手捧盞,一口將其中酒悶了下去。

李旭見老將軍喝得豪氣,隻好跟了一盞。方欲將衣服披好,來護兒又指著他肋下一處繃帶問道:“此處,何時所傷?”

“第二次衝陣,可能,也許是第三次吧,不太清楚了!”李旭紅著臉,低聲回答。

“倒酒,老夫再敬你一杯。若是老夫,第一次受傷便退下了,豈敢第二次衝陣!”來護兒拊掌,大讚。

服侍將軍們喝酒的親兵趕緊上前,給二人的酒盞倒滿。來護兒捧盞和李旭碰了碰,再次將酒喝幹。

“李將軍為何不貫鐵甲?”白天冒險衝陣,差點險在敵軍當中的宇文化及見來護兒和李旭二人搶盡了風頭,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李將軍在黎陽已經受傷,身上繃帶太多,套不上鐵甲!”回答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武牙將軍宇文士及。

宇文化及狠狠瞪了弟弟一眼,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麼味道都有。想再上前挑對方幾句毛病,將領們卻不給他機會,一個個捧著酒盞圍上前,紛紛給李旭敬酒。

“這道傷,好像有些時間了,什麼時候的!”周法尚指著一塊變了色的繃帶,追問。

“黎陽城外,跟元務本作戰時傷的!”李旭想了想,據實回答。

眾人又是一陣驚歎,再度舉盞相勸。旭子知道今天自己的風頭出大了,無論後果是禍是福,總之已經無法挽回。所以也不再刻意謙虛,有人敬酒,就舉盞幹了。有人相問,就實話實說。不知不覺,連喝了十幾盞,酒氣上湧,臉上變得更紅,膽子也變得更大。

“這處傷口呢,也是黎陽城外麼?”周法尚敬佩旭子勇武,陪他幹了兩盞後,又舉起了第三盞酒。

“遼東,無名穀!”李旭看了看宇文氏父子,平靜地回答。那是救宇文士及時傷的,此戰也救了宇文述和三十萬遠征軍。想想宇文家的報答,他嘴角上浮現了幾絲冷笑。

宇文述的臉慢慢地紅了,他沒想到酒宴是這個結果。今天,他本來想借機最後拉攏一次李旭,看對方有沒有可能以懷柔的方式收服對方為宇文家效力。誰料來護兒卻半路插了一腳,破壞掉了整個計劃。

那塊傷是為了救士及,那塊,那塊也是。宇文述心裏默默計算著,約略有一點點感動。好像那小子救了士及很多次,自己從來沒想過如何報答他。每當他立了新功,自己盤算得總是拉他入宇文家營壘。可這不應該麼?這小子出身如此寒微,沒有宇文家撐腰,他怎麼可能在朝廷中立得住足?

“這塊呢?”宇文述抬起頭,看見有人指著旭子背後的一道疤痕問。那是一處箭傷,不太大,但位置非常危險。一旦再深入幾分,就可要了旭子的小命。

“遼東,馬砦水邊上吧,去年這個時候!”李旭舉起酒盞,醉熏熏地回答。那是他第一次他救了宇文士及後,也從那時起接受了對方做朋友。很遙遠的事情了,出身不同,做朋友也挺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