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確是個人才,越是這樣,我才越不放心他!”宇文述擦了把嘴角的涎水,搖頭苦笑。“你別忘了他是李淵一手提拔起來的,雖然眼下已經不歸李淵控製,但與李家的關係還是藕斷絲連。”
“以他的性格,未必會在李家的陰影下蟄伏太久!”宇文士及在胡床上歪了歪身子,盡量讓大腿上的血脈能夠輸緩開,坐得時間太長,小腿肚子上又有鮮血滲出了裹傷的白葛布,但他沒時間去理會,眼下很多事情比處理傷口更重要,特別是關係到雄武驍果營的命運的決定,如果他不趁早提出來,父親有足夠多的辦法讓這支兵馬回不到遼西。
“爹,盡量別安排他斷後,這一次您得聽我的。”宇文士及看著父親,聲音細弱蚊蚋。
“聽你的!士及,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宇文述的眉頭猛地一跳,左右臉同時板了起來。
“別讓雄武驍果營斷後!”宇文士及的話語中帶上了了幾分乞求的意味,“這個人將來極有可能會建立自己的家族,咱們即便不能收服他,也沒必要給自己樹敵!”
“你好像在給他求情?”宇文述的眉頭第二次跳了跳,追問。
“他昨天又救了我一次,也救了您一次。我想,如果有機會,我想和他交個朋友!雄武驍果營的弟兄們對我都不錯,我想,我想幫幫他們!”宇文士及低下頭,艱難地承認。他不敢再看父親的眼睛,生怕從裏邊看到失望。對於世家大族的子弟來說,日常行事中,家族利益往往放在第一位,朋友二字絕對是一種奢侈。優柔寡斷,講感情,重義氣,在世家眼中比揮霍錢財,欺壓良善的罪惡還重。後者頂多會破壞家族的口碑,前者卻有可能在爭鬥中葬送整個家族。
“原來是這樣啊!”宇文述的語氣慢慢緩和了下來,一瞬間,他‘理解’了兒子的企圖。老三想保住李旭,給他自己收一個嫡係。宇文家基業將來肯定是化及的,士及雖然聰明,畢竟是老三。
家族權力傳長不傳幼,這是宇文家的規矩。如果老三想在家族之外給自己建立一個班底的話,做父親的的確不應該反對。弄“清楚”了兒子的目的後,宇文述慈祥地笑了起來。
他上前一步,和藹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我答應你,你按自己想的去做吧。回到遼西後,我也盡量把雄武驍果營給你留住,不讓皇上直接將它解散。如果你們能在征討楊玄感時立下些功勞,我估計這支兵馬就永遠都會保在你的手下。唉,爹老了,有時候想得少,沒太多東西留給你和智及!今後你有什麼需要爹幫忙的,盡管直接說。爹能幫你創造些便利,就創造些便利!”
“謝謝,謝謝爹!”宇文士及雙手支撐著桌麵站了起來,激動地說道。他沒想到自己的父親居然答應得這麼爽快。人才不為我用,則必被我殺。這是從魏晉以來世家大族處事的準則,而今天,素來嚴苛的父親居然為了自己破了一次例。
兩個親兵跑上前攙扶,被宇文士及用手輕輕地推開。“去,給我備馬!”他低聲命令。他想盡早把父親答應保住雄武驍果營不被解散的消息透漏給所有軍中弟兄。宇文世家不是知恩不報的家族,他為父親的決定自豪,他想讓驍果營所有弟兄分享自己的驕傲。
“其實我拉攏他為咱們家效力,對他來說並不完全是件壞事!”宇文述笑著送兒子走到軍帳口,目光中難得地閃出了一縷人性,“你如果想把他留給自己做臂膀,就需要更小心些,眼下朝庭中看好他的,可不止咱們宇文氏一家!”
“我知道!”宇文士及停住腳步,無可奈何地苦笑了起來。看著父親高深莫測的笑容,他突然間覺得腿上的傷口很痛,痛得銘心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