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直沿河灘走,再有一天多的時間,肯定能到泊汋口。但在中間咱們得繞路……”宇文仲輕輕指了指地圖上卡在河南岸的烏骨城,低聲建議:“照目前情況,城中肯定有守軍。咱們如果一直沿河邊走,對方肯定會出兵截殺!”
“你曾經說過,烏骨城守軍被於仲文大人擊潰,守將被咱們陣斬!事實是這樣麼?”劉弘基皺了皺眉頭,低聲追問。
“的確如此,但那是在近一個月前…….”宇文仲紅了臉,聲音裏帶著幾分愧疚。見了前夜和昨夜的“佛塔”,他也知道東征軍生還的希望已經很渺茫。護糧將士肯不顧生死前來救援,這份人情很令他感動。所以,他希望在力所能及範圍內,盡可能地避免護糧隊的損失。
“你去把軍中主要將領叫過來,就說我有要事和他們商量!”劉弘基沒理會宇文仲的愧疚,低聲吩咐了一句。這種上司對下屬一般說話的語氣讓宇文仲聽起來居然十分受用,答應一聲,快速跑向了大隊。不一會兒,李建成、李旭、錢九瓏、武士彠等人便匆匆地聚攏過來。
經過幾天的共處,劉弘基已經完全贏得了大夥的信任。但是,為了表示對其他人的尊敬,他依然把主角將領找來,共同商議下一步行動計劃。參考李旭弄來的地圖,劉弘基用樹枝在河灘上畫出了護糧隊目前大概位置和最後目標的方位,然後用樹枝在大夥的必經之路上戳了個洞,低聲說道:“這裏是烏骨城,照目前行軍速度,明天正午我們要從城對麵經過,我們在河北岸,高句麗守軍在河南岸。但這條河不寬,淺的地方可騎馬涉過!如果繞行,我們要向北兜一天的路,如果直接從城對岸經過,可能不得不和守軍打上一仗!”
“我看還是繞著走,咱們雖然剛打了場勝仗,但那是誤打誤撞來的。如果高句麗派出五千士兵來戰,咱們肯定全軍覆沒!”沒等其他人表態,錢九瓏搶先說道。眾人當中,他資格最老,所以行事也最謹慎。以他的觀點,護糧軍目前的戰鬥力全靠心中的仇恨在支撐。而光有仇恨,沒有足夠的訓練的軍隊肯定無法支撐長久。打順風仗時沒問題,一旦遇到硬骨頭,大夥很快就會被人打回原型。
李良、武士彠、王元通三人都讚同錢九瓏的觀點。大夥整日在護糧軍中混,弟兄們有多少斤兩,沒人比他們更清楚。但齊破凝和秦子嬰二人卻提出了截然相反的建議,他們認為,即便大夥繞路,也未必碰不到敵軍。不如趁現在士氣旺,一股作氣衝過烏骨城。如果遠征軍已經撤到泊汋口的話,聽見喊殺聲,肯定會派人前來接應。雙方隻距離四十裏,又沒高山阻擋,騎兵在一個時辰內即可殺到。
“如果東征軍還沒到泊汋口呢?”宇文仲不合時宜地插了一句。
“如果東征軍還沒到泊汋口,宇文大人,你以為高句麗人還會放咱們原路返回麼?”秦子嬰搖頭,冷笑著反問。
宇文仲愧疚地側頭,回避開秦子嬰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他不需要回答這個問題,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隻是大夥盡量不去想它而已。在見到人頭佛塔後選擇繼續東進的那一刻,大夥已經把命運交到了上蒼手上。
氣氛一時有些沉重,這次冒險是主動送死,還是能及時挽救數十萬條生命?答案就在眼前了,每個人都想盡早揭開這個謎底,每個人更怕看到那盡力回避的真實。
“你和仲堅有塞外作戰的經驗,還是你們兩個拿主意!”沉默了片刻,李建成歎了口氣,建議。
劉弘基將目光轉向了李旭,在對方眼中,他看到了和初次見麵時同樣的信任。正是這種信任打動了他,讓他想送對方一場富貴。卻沒料到,最後送給對方的卻是一場無法逃避的風險。想到這,劉弘基輕輕歎了口氣,低聲詢問:“仲堅,你怎麼看,不妨說出來讓大夥聽聽!”
“這一帶地廣人稀,我們不知道敵軍什麼情況,敵軍肯定也不知道我們什麼情況。”李旭點點頭,微笑著說道。他明白劉弘基此刻需要什麼樣的支持,已經到了這個時刻,他自然要為對方提供能提供的一切幫助。
“如果我們虛張聲勢,多弄些旗幟放在馬隊四周,把戰士分散開,做出大隊人馬東進的樣子…….”李旭看了看劉弘基,目光就像彼此在草原上剛認識的那一日般清澈。
“所以,我們不如改變隊列,把所有精銳放在隊伍最前方示威!”劉弘基笑著點點頭,說出了一個膽大妄為的計劃,“我們不躲不藏,今夜在河邊休息。明天一早,佯攻烏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