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高元小醜不知道好歹,陛下也該讓他看看天威。眼下大梁河水流正急,我軍如果在上遊塞住河道,然後出其不意將水放下來。遼東城再堅固,畢竟不是金城湯池!”宇文士及慢條斯理地說道,絲毫不覺得剽竊別人的計策是一種恥辱。
“此計甚佳,隻是殺傷有些過多,恐傷天和!”禦史大夫裴蘊上前提醒。
“臣以為,此舉有失仁君之德!”左驍衛長史遊元也出列表示反對。
楊廣把頭此側向文臣前排,想聽聽兩位納言的建議。看到了右光祿大夫楊文思和黃門侍郎裴矩的臉,才猛然想起來,原本該站在文臣之首的納言楊達月初已經病故了,納言蘇威此刻也一病不起。同時染病在床的,還有兵部尚書段文震、工部尚書宇文鎧。前幾日據宇文述秘報,軍中似乎有瘟疫蔓延,隻是最近雨大,所以感染疫病的士卒不多,還沒引起軍心的恐慌。
幾個文官竊竊私語,也覺得這種戰術過於陰狠。但不這樣做,恐怕以目前的士氣,遼東城很難被攻下來。況且大夥一旦出言反對,難免將來戰事不順時又被武將們指摘。所以,大夥還是以不出頭為最佳選擇。
“末將讚同駙馬督尉的建議!”左武衛大將軍王仁恭上前說道。慈不掌兵,宇文士及說的辦法雖然狠了些,一股洪水放下去,估計整個遼東城都不會剩下幾個活人。但則是自己一方犧牲最小的妙計。隻有拔出了遼東這個據點,大軍才可能繼續向前,否則,背後留這樣一個釘子,始終是個禍端。
“近日風雨大作,恐怕是天授我大隋克遼之機。水淹了遼東城,然後趁勢取下新城和烏骨和國內,今年冬天,大軍就可在遼東三城駐馬。待明年春來,一舉殺過薩水去,拿下平壤!”一直保持沉默的宇文述終於站出來,讚同兒子的諫言。(注1)
他官場打滾多年,甚是會做人。指使兒子貪了劉弘基等人獻上的良策,卻也不把事情做絕,說完了攻遼之策,又把劉弘基前幾日的分析轉述給了楊廣。“車騎將軍劉弘基曾向臣進言,說遼東八月即會飛雪。我軍若能今秋取下薩水北岸三城,平壤周圍以無險可守。高元小醜即便能苟延殘喘一冬,明春也必將被縛於陛下馬前!”
劉弘基找宇文述進言時,還曾提起過遼東的天氣。眼下馬上就是六月,過了八月,遼河兩岸就會開始落雪。所以能打仗的日子就剩下了六十天時間。大軍今年完全掃平遼東,至此已經成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與其勉強苦撐,不如少許取些戰果,逼迫高句麗國王割地請降。
“噢,朕卻沒料到遼東的天氣竟然如此冷!”楊廣有些失望地說道。想想當年自己率軍討伐南陳,那是何等的順利,幾乎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如今百萬雄師赴遼,居然要把一場仗分作兩年來打,心中未免有些不甘。
“都是你們這幫人笨,在遼東城下耽擱了兩個多月!”他怒氣衝衝地向下掃了一眼,心中罵道。想起當年揮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建康,捉住陳後主,迫使上遊南陳水師名將周羅喉等人不得不投降的輝煌,猛然,皇帝陛下有了一個好注意。
“高句麗小醜欺騙朕,朕也騙他們一騙!”楊廣突然笑了起來,大聲說道。 “如果朕帶著七十萬大軍圍而不攻,你們說,高句麗守將會怎麼想?”
“高元小醜狡詐,遼東城內估計早準備好了存糧。”群臣毫不猶豫地回答。從遼東城的外觀上來看,高句麗人就對長期堅守做了充分準備,圍城,未必是一個可行之策。
“朕還有其餘三十幾萬大軍,可盡選府兵精銳!”楊廣輕輕搖頭,暗笑群臣魯鈍。
“陛下欲奇襲敵後!”宇文述第一個反應過來,驚詫地叫道。
“然也!高元小醜,必看不出朕之妙計!”楊廣沒聽出宇文述話中的懷疑之意,非常高興地說道。“他既然不肯將遼東城交出來,朕就圍而不攻。朕馬上發一道聖旨給來護兒將軍,命其帶水師去平壤附近登陸。你等帶精銳從陸上繞過去,與水師配合。待三軍聚齊,一舉把平壤拿下來。高元小醜被朕擒獲了,其他蟊賊有何俱哉!”
當年大隋兵伐南陳,就曾用過這樣的妙計。如今,高句麗小醜,不過是另一個南陳耳!皇帝陛下高興地想著,雙目放出熱烈的光芒。
“陛下聖明!”文武們齊聲稱讚。上次在橫渡遼河時,陛下就折巧計地讓守軍受騙上當,這次,依舊是陛下自己率先想到了破敵之策。
“此策真的可行麼?”宇文述的表情有些遲疑。他想提醒皇帝陛下高句麗和南陳地貌和氣候的差異,看看滿朝同僚那熱切的表情,看看主君那誌得意滿的姿態。暗自歎了一口氣,把所有諫言埋在了心底。
注1:薩水,即清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