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草 (三 下)(2 / 3)

“旭子!”劉弘基焦急地喊了一聲。下場的這位將軍是麥鐵杖老將軍麾下武賁郎將錢士雄,劉弘基在去年冬天左武衛兵馬開進懷遠鎮時曾經和他有過一麵之緣。據軍中傳聞,此人有萬夫不當之勇,尋常武將在他麵前一個回合都走不到。自己今天挑戰麥老將軍,憑的全是一口氣,心中本來就沒存著僥幸的想法。若把好兄弟的也搭進來,這買賣就賠到底朝天了。

“弘基兄莫非覺得我技不如人。讓仲堅先替你鬥一場,我輸了你再上也不遲!”李旭向劉弘基擺了擺手,笑著說道。

“仲堅,你年齡太小!豈可與錢將軍比試!”劉弘基又急又氣,大聲嗬斥。

“我們比的是武技,又不是年齡!我想,錢將軍亦不會因年齡而輕視於我!”李旭搖頭,笑著反駁。

三人在場上光說不練,底下看熱鬧的府兵們就有些不耐煩了。登時,有人大聲喧嘩起來,有人則拚命用橫刀敲打起了盾牌。

“戰!”“戰!”“戰!”府兵們一邊敲打盾牌,一邊大吼。

“鐺!”“鐺!”“鐺!”金鐵交鳴聲充耳不絕,震得人渾身血脈為之沸騰。劉弘基見趕李旭不走,隻好撥馬退了下去。

他一退場,四下的嘈雜聲立刻消失。到了此時,看熱鬧的人們才弄清楚,上場的是個娃娃兵,雖然人和馬看起來都很高大,但臉上才長出的軟須徹底暴露了他的真實年齡。

“是個騎大黑馬的小屁孩兒!”有人低聲議論。

“個子不小,但喉結還沒長起來呢!”有人不住搖頭。心中暗罵唐公李淵兒戲,弄個十五歲少年出來和赫赫有名的猛將較藝,這不是送死又是在做什麼。

“唐公欺人太甚,居然派個娃娃下場!”在點將台上觀戰的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術自言自語般點評。聲音不大,卻足夠台上所有人聽得清楚。

“本事沒長在年齡上!”麥鐵杖捋了捋胡子,大聲答道。今天第一次,他沒被別人的言談所激怒。

由錢士雄替自己下場,是麥鐵杖臨時做出的決定。這樣做倒不是因為他怕自己技不如人,而是由部下出馬比試,無論輸贏,雙方的怨恨都不會結得太深。而對方居然也派了一個替身來,則更合他的本意了。兩個當事人都沒上場,其他人代為比試,氣勢洶洶的邀鬥就變成了軍中遊戲。無論誰輸誰贏,主帥都可以一笑而過。

想到這,麥鐵杖揮了揮手,命令道:“來人,傳老夫擂鼓,給兩位壯士助威!”

話音一落,戰鼓聲立刻隆隆響了起來。錢士雄和李旭聽見鼓聲,整頓好衣甲,各自打馬跑開六十餘步。轉身對正了,同時舉起了兵器。

“小夥子當心,長槊來了!”錢士雄大喝一聲,縱馬前衝。丈八長槊穩穩端平,直奔李旭的左肩窩。

他抱著和解的目的而來,當然不想下死手。對麵的李旭也看出了對方的用意,縱馬上前,在長槊刺到身前的一刹那擰身揮臂,將掌中黑彎刀重重地砸在槊頭和槊身連接處。

破槊!這是銅匠師父跟他練習了無數次的招術。當時銅匠有言在先,此招沒經過任何實戰檢驗,成不成聽天由命。李旭不會用槊,黑彎刀雖然長,但比起槊來長度還差了無數尺,根本無條件跟人對刺。所以,他隻好拿銅匠師父的沒把握本領出來賭一賭。

隻聽“鐺!”的一聲,遊龍般的長槊猛然彈開,卻沒有如同李旭預料的那樣失去控製,而是從頭部到中央彎了彎,卸去了大部分砸擊力道。剩下的力量傳到錢士雄手臂上,已經不足以令其兵器離手。

“好小子!”錢士雄為對手的膂力大聲精彩,後手外搬,前臂用力,那長槊似乎有了生命般,半空中抖了抖,借著戰馬前衝的力道,再次橫掃了過來。

這一掃,人力與馬力合在一處至少有三百多斤。如果硬用黑刀向外頂,李旭保證自己得被這一槊掃下馬去。當即,他向前側麵一探身,主動甩鐙離鞍,將身體藏到了馬背的另一側。錢士雄一槊掃空,收招不及,眼睜睜地看著對手從自己身邊跑了過去。

兩軍對衝,雙方騎兵通常隻有一次照麵機會。第一次不能打對方落馬,就要把此人交給自己身後的同伴。自己則借著戰馬的速度衝向敵軍的第二排騎兵。但此刻是在校場之上,所以一個照麵結束,雙方還要各自把戰馬兜回來再戰。李旭和錢士雄由著戰馬的慣性跑出了五六十步後,各自調轉了馬頭。

“好!”校場下,喝彩聲猶如雷動。武賁郎將錢士雄在決鬥中大占上風,這是眾人預料之中結果。但與他放對的那個少年破得巧,躲得機靈,嫻熟的刀法和騎術也令人大開眼界。軍中漢子性子通常比較直,雖然府兵們與護糧兵之間積怨頗深,看到對方精彩的表現,依然會扯開嗓子為其喝幾聲彩。

二人再次催動戰馬,錢士雄的長槊便不再故意留情。通過剛才第一輪試探,他已經感覺到對手並非尋常少年。輕視之心一去,手上的力道和準度大大增強。

李旭憑著銅匠師父不成熟的招式,勉強又對付過了第二個照麵。不用人提醒,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錢將軍對手。那杆馬槊與步校尉所用的一樣,居然是有彈性的。擊打槊頭時,根本不可能讓它脫手。這樣,他在兵器上就大大吃虧。每次都是別人先紮過來,他化解了對方先招,才有機會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