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自從大隋皇帝下了征兵令後,那些家裏有些小門路的官宦子弟,就都打破了腦袋往懷遠鎮裏擠。唐公李淵現在的官職雖然小,手底下卻是 “藏龍臥虎”,隨便拉出個火長來,弄不好都是縣令大人的公子。(注1)
“那好,今晚我和仲堅在天香樓擺酒,拜見諸位哥哥!”劉弘基跟王參軍套夠了近乎後,大方地許諾。
“哪用你們兩個出錢呢,我們怎也不能白拿了你們的馬。今晚你們兩個盡管空手出來,我們這些先來的哥哥替二位好兄弟洗塵!”王姓參軍笑了笑,拍著胸脯回答。
劉弘基好歹也是個世家子弟,知道與人交往的重要性,笑著謝過王參軍的盛情。到了晚上,則不由李旭推辭,死拉活拽把他扯上了馬背。
白天看上去戒備森嚴的軍營,晚上管得卻是極其鬆散。管營門的小校看到劉、李二人,問都不問即搬開了路障。營外巡視的士兵更為慵懶,聽見馬蹄聲,連燈籠都舍不得高舉一下。
“這哪是官軍!”李旭跟在劉弘基身後,憤憤地說道。在他的夢想中,大隋軍隊不能做到傳說中的威武仁義之師,至少也是個令行禁止的地方。沒想到晚上關了營門後,他和劉弘基還可以大搖大擺的溜出來。
“你心中的官軍是什麼樣?”劉弘基從馬上回過頭來,低聲問。
“至少,至少像羅藝將軍麾下的虎賁鐵騎!”李旭想了想,低聲回答。入伍第一天的印象對他打擊很大,此刻他心中除了失望,還是失望。對比之下,步校尉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則愈發深刻,深刻到他恨不得自己立即就變成了虎賁鐵騎中的一員。
“兄弟,聽哥哥一句話!”劉弘基帶住戰馬,非常鄭重地向李旭告誡道:“現實中的事情,永遠不會跟你想得一個樣。你沒有力量改變,就得想辦法適應。隻有適應了,才能一步步向上走。否則,永遠都會被人踩在腳底下!!”
說完,一夾馬肚子,快速衝進了無盡長夜中。
這就是我想要得到的麼?李旭迷茫地看了看。四下裏一片漆黑,除了身後的軍營外,沒有半點人間煙火。晚秋的夜風從北方翻山越嶺而來,吹透人的衣服,吹得身上冰涼冰涼。
“這鬼天氣,估計要下雪了!”唐公李淵聽聽外邊的風聲,低聲說道。
“下了雪,爹爹剛好帶著我去打獵。我昨天射中了一支鴨子,明天說不定能射一頭鹿來給爹爹下酒!”李元吉猴上來,抱著李淵的脖子叫道。
“元吉,別胡鬧,爹累了一天才回來!”正在親手給父親倒茶的李婉兒板起了麵孔低聲嗬斥。李元吉回頭,衝姐姐做了一個鬼臉,一雙手非但沒有鬆開,反而摟得更緊。
竇氏夫人笑著上前,將永遠長不大的兒子抱了下來。下人們已經都被她打發了出去,此刻房間中隻有唐公夫妻和建成兄妹四個,所以屋子內的氣氛顯得分外溫馨。
竇夫人很珍惜這種溫馨的感覺,也就是在塞外,一家人才能聚在一起靜靜地說會兒話。如果是在中原,丈夫有沒完沒了的應酬,家中還有六七個待妾和十幾個別人的孩子。而作為標準的賢妻,自己還不能流露出半點怨言。
“爹爹也真是,照顧劉家哥哥一個人也罷了。何苦為了一個傻呼呼的農家小子費那麼大周章!”李婉兒見弟弟沒得到應有的教訓,把被憋住火氣立刻轉嫁到了別人頭上。
“你們真的認為跟著弘基來的那個李仲堅是傻小子麼?”李淵笑著搖了搖頭,向兒女們問道。幫劉弘基和李旭洗白身份這件事情說起來簡單,私下裏卻有很多事情需要運作。特別是這批來曆不明的戰馬,必須盡早抹去一切與突厥有關的痕跡。李淵是個精細人,不願意中間出什麼紕漏,所以親自忙碌了一整天,梳理清楚了其中所有細節後才放心地安排手下人去執行。
“那個人分明是個剛出茅廬的傻瓜,什麼都不懂,說話也怯怯的,沒半點英雄氣概!頂多是箭射得好些,準頭和力道實足!”李婉兒放下銅壺,笑著點評。
塞外歸來的野小子給她的印象非常深刻,不像平素常見的那些世家子弟,一個個風流倜儻。而是像一個青澀的山梨,聞起來有些誘人,但一看表麵,就知道其中滋味不會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