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是說我是懦夫麼?你們不是看不上一個中原小販麼?有一天老子要當大將軍,冠軍侯,看你們到時候還笑不笑!這樣想著,他慢慢將手伸向裝酒的皮袋。手臂奮力上提,卻將自己閃了個趔趄。
酒喝光了,離開月牙湖畔時也忘了裝水!李旭用力在馬背上直起身,回頭張望。迷迷糊糊中已經不知道跑出了多遠,身後的月牙湖已經不見影子。“再回去?”他發現自己又有了一個再等一天的理由,笑了笑,伸手打了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
“你這個廢物!”李旭衝著自己罵道。將酒袋係回馬背,用力夾了夾馬蹬。黑風早就等著這一刻,唏溜溜發出一聲咆哮,四蹄淩空,飛一般將身邊風物甩在了腦後。
直到再也不可能湧起轉身的念頭,李旭才命令黑風放慢了速度。經過一場飛奔,人和馬俱是大汗淋漓。找了個草色特別綠的窪地,他跳下了馬背,從腰間拔出切肉用的短刀,奮力向地上挖去。這是阿思藍等人教給他的野外尋水方法,有地下水源存在的位置,草綠得早,枯得也晚。隻要你不停地挖,肯定能找到水喝。(注1)
半柱香時間過後,有泥漿從土坑底湧了出來。李旭伸出手,用力將坑底的泥漿掏出,然後用幾塊碎石頭塞住水眼。泥水越來越稀,漸漸清澈,漸漸變成娟娟細流。李旭拉過黑風,請它先喝第一口水。
黑風滿意地打著響鼻,一雙深邃的大眼衝著李旭看來看去。顯然,它很在意主人對自己是否重視。喝飽了清水後,它的精神大漲。撒腿跑開數步,低頭在草叢中尋找最新的嫩芽裹腹。
李旭輕輕地追過來,從馬背上再次解下酒袋。這次他得裝足清水,萬一數日內發現不了水源,人馬的性命就寄托在手中的皮袋上。水窪中的倒影再次讓他看見了自己的麵容,幾天之內,他仿佛長大了四、五歲。原來軟軟稀稀的胡子順著兩頰鑽出來,已經漸漸形成了勢力範圍。幾根淩亂的頭發從鬢角間飄下,與彎彎曲曲的胡須攪在了一處。其中有一根分外紮眼,從下半截開始,居然已經變成了白色。
“伍子胥過昭關!”李旭苦笑著著搖頭。(注2)
黑風仿佛知道主人的心思,慢慢跑過來,低頭用舌頭舔李旭的臉。“髒死了,你知道不知道草的味道很重!”李旭輕輕拍了他一巴掌,罵道。
黑風退開幾步,不服氣地打著響鼻,目光中仿佛帶著幾分嘲弄。“你懂個什麼!”李旭笑著罵了一句,用冷水抿了抿鬢角,飛身上馬。
“我打了一頭野驢,一頭野驢,用他的內髒來敬蒼狼。我打了一頭豹子,一頭豹子,用它的毛皮來縫戰衣。我沒有打氈包旁邊的小鹿,它在我出獵時替我做飯。我沒有打天空中的鷹,它指引我獵物的方向…….”
伴著少年的牧歌,馬蹄聲越來越遠,漸漸消散於暮靄深處。
酒徒注:1、二十年前,內蒙草原上有些地方用鐵鍬挖半尺深,即可挖出泉水。
2、古代傳說,伍子胥過昭關,一夜白頭。此處為少年人的自我解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