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走了有些時日了,但父母的回信還沒有被人捎來。非但如此,交托給徐福和王麻子營救孫九的事情也沒有任何下落。一個人時,李旭常常為這些事擔心。有時候擔心父母並不像自己想象一樣豁達,能接受一個胡人做兒媳。有時又怕王麻子膽小誤事,讓孫九無法逃脫貪官之手。至於到底擔心九叔多一些還是擔心和陶闊脫絲的婚事多一些,少年人自己也弄不清楚。
“那張三叔他們怎麼還不送信回來?”陶闊脫絲低下了頭,用靴子踢起了一塊碎石。石塊在初秋的草尖上畫出一道微痕,轉眼淹沒在了濃綠色的波濤之間。
“三叔那個人貪心,估計還要組一支商隊才肯來吧!”李旭對陶闊脫絲愁眉不展的樣子大為心疼,伸出胳膊,輕輕攏住了她的雙肩。
陶闊脫絲的肩膀向後仰了仰,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李旭的胸口上。最近半年多來,李旭的身體又竄起了一大截。部落中豐富的牛羊肉為正在長身體的少年提供了充足的養分,再加上每日習武、縱馬等因素,使得李旭的肩膀、脊背都變得非常寬闊。即便隔著衣服,少女也能感覺到對方胸口堅硬的肌肉。那一塊塊腱子仿佛有魔力般,每當靠上去,少女就不願意再把頭再抬起來。
秋天已經來臨的,草尖上已經染得了些許陽光的顏色。風吹過時,層層綠色的波浪間跳動著金色的鱗光,仿佛一片海灣在蒼穹下蕩漾。馬如魚,羊如貝,至於人,則是蜃樓間自在的神仙。
“阿欠!”幾根銀色的頭發隨著呼吸卷進了李旭的鼻孔,癢得他打了個噴嚏。胸口處傳來的溫柔和秋風送來的少女體香讓他感到很迷醉,在無邊無際的草海中,沒有任何塵雜的陽光下,他真想就這樣長醉不起。
“附離,等哪天我老了,不再漂亮了,你會厭倦我麼?”少女甜膩膩的聲音從胸口處爬過來,順著耳朵一直爬入心底。
“不會,我肯定不會!”李旭低頭附在少女耳邊發誓。陶闊脫絲晶瑩的耳垂像一粒葡萄,誘惑得他忍不住輕輕咬了一口。
陶闊脫絲嚶嚀一聲,融化了一般粘在了他得身體上。李旭抱著一團跳動的火焰,緩緩坐了下去。兩匹馬噦噦叫了幾聲,不耐煩地跑遠。天地間頓時空曠起來,夕陽下,草尖上,隻留下一雙互相依偎的影子。
“你是父親一樣的英雄,而我又沒晴姨那般的心機……”
“我不是英雄,我隻是小行商,來自中原的小行商…….”
“你是我的英雄,永遠都是…….”
嬌豔的殷紅緩緩迎來,遇到堅硬的雙唇,看不見的閃電突然湧起,激發了一場小小的雷暴。如流雲般,兩道顫抖著的睫毛輕輕拂拭在被草原上的風吹出了幾分男子粗糙的麵頰上。風止,草靜,一顆羞紅了臉的夕陽緩緩向西方躲去,躲去。
“的,的的!”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敲碎了草原上的靜謐。緊接著,遠處又傳來了一聲女子的驚呼。綿羊慌亂的驚叫、牧羊犬狂噪的咆哮,驚雷般從遠處同時滾了過來。
“是帕黛!”李旭和陶闊脫絲同時跳起。阿思藍的妻子帕黛已經懷孕八個多月了,她卻不願意躲在氈包中待產。每天堅持著走到草原上,安排自家的屬戶和牧奴抓緊時間收割秋草,木柴。草原上秋天很短,夏天剛過去沒多久第一場雪就可能落下來。去年的征伐為阿思藍家中增添了十幾個奴隸和一大堆牲畜,如果不趁著落雪之前儲備足夠的木柴和草料,寒冬來臨後就可能有人或牲口凍死。
陶闊脫絲吹了聲口哨,把兩匹坐騎喚到了近前。二人飛身上馬,從馬鞍後不約而同地摘下了角弓。敢在蘇啜部營地附近撒野的,隻可能是孤狼或者鋌而走險的馬賊。霫人有保護婦孺的傳統,無論是獸群和馬賊來多少,李旭和陶闊脫絲都有義務保護帕黛安全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