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過重的玉升煙很快就瘦了好幾圈,雙頰都深陷下去。偏偏肚子又大,遠遠一看活像條吃了野豬的蟒蛇,說不駭人是瞎話。
若不是肚子裏有孩子,她真巴不得跟那兩個人一樣睡過去。如果讓小太歲見到她此時的模樣,還不知道要怎樣心疼。每當想到這個,她總是又鼓起活下去的勇氣。
最近這些日子,她已經不哭了。每天她都拉著那兩個人的手放在肚子上,讓孩子跟他們玩鬧一通,再自言自語一陣子,最後把九千歲的手輕輕放入葉忘春手中。
隻有那朵花,她實在不知怎麼辦好。跟它說話?它聽不懂。跟孩子玩?它沒有手。而且它那副一碰就要散架的樣子,著實讓玉升煙心驚肉跳。現在她連進進出出都異常小心,唯恐帶起的風給花造成什麼傷害。就連湊近它觀察,也是屏住呼吸的。即便如此,它還是一日快過一日的凋零。
這天醒來,玉升煙照舊在小花園裏散步。也許是無香的緣故,園子裏的花也病懨懨的,沒甚麼精神。她看了一會,便皺著眉頭去了九千歲的屋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這幾日瞧著九千歲越發不濟,葉忘春倒像是好些了的光景。又一番折騰後,她將九千歲的手塞到另一隻大手裏,歎息著道:“你們快點醒過來吧,不然等臨盆是隻有我一個人可怎生是好?你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死吧?”
話到此處,她忽然瞥見葉忘春的手動了一下,盡管那力道輕的可以忽略不計。這會兒別說是心,她連肚裏的孩子都一並提到了嗓子眼。大氣也不敢出,動也不敢動,隻有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二人。
葉忘春的指尖又抽搐了幾下,接著指節努力的彎曲著,那樣子就像即將破土又差點力氣的幼苗,看的玉升煙心急如焚,幾乎控製不住要上去幫一把。掙紮好一會他終於爆發了,五指一屈將九千歲的手牢牢攥在手中,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等了好久,他再沒有任何動作。不過看來使的勁不小,關節都開始泛白。九千歲被捏的指尖通紅,很快又發紫。
玉升煙一驚,趕緊去掰葉忘春的手。他仿佛感到有人拉他,臉色當即沉了下來。咬著牙卯足勁,打定主意不鬆手。
拉了半天,紋絲不動。玉升煙不由來了火氣,改拉為打。啪的一巴掌毫不留情拍在他手背上,恨不得給他當成蚊子拍出血來,他白皙的手背上立馬顯出四個血紅的指印。玉升煙肯定他疼了,然而瑟縮了一下後他抓的更緊了。
“你想掐死她嗎?”一嗓子吼完,葉忘春果然鬆了些力道。
見狀,玉升煙不客氣的罵道:“知道疼就別在那兒裝死,要是無香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也不用活過來了,自己死透了了賬!”
罵了好一會,直到她口幹舌燥,葉忘春還是那副樣子。她心裏失望的緊,卻也知道這是個好現象。
也許葉忘春是不能好言好語的慣著?她一下找到了方向,每天都要扯著人家的耳朵罵上一頓。
什麼死樣就是你這個樣,死德行就是你這種德行,死人臉就是你這張臉,死人頭就是你這顆頭,諸如此類也沒什麼新花樣。雖然罵人她沒什麼天賦,倒也自得其樂,整日身心舒暢。
有了樂趣,日子就不那麼難熬了。甚至有天晚上她失眠了,就為了琢磨第二天罵人家的新詞。
次日一早,她興高采烈起了床,風風火火的就去了九千歲的屋子。掀開珠簾,她頓時呆在當場,嘴巴瞬間張成個圓。
“你是要下蛋嗎?”葉忘春冷嘲一句,不再看她,繼續專注的凝視懷裏的九千歲。
下蛋,下什麼蛋?玉升煙沒弄明白。待閉上嘴她才納過悶來,差點沒氣厥過去,指著葉忘春一個勁發抖,就是說不出話。
“怎麼瘦了這麼多?”
見葉忘春突然轉過臉發問,她一時語塞。本想說老娘當然是擔心你們才成這樣的,但一聽對方的語氣,絕不是關心朋友,便憤憤的道:“這些日子無香為了你沒少吃苦,尤其是最近,我猜那朵花可能耗費了她太多……”
不等她說完,葉忘春急切的打斷她問:“花,什麼花?”
“就在那兒啊!”她隨手一指,目光也看了過去——結果,沒啦!要不是身子沉重,她幾乎要蹦起來。昨天還半死不活的杵在那,怎麼今天不見了呢?
“在哪?”
“不,不見了……”結巴了一會,她突然道,“是不是你收起來了,故意騙我的!”
葉忘春沒了耐性,輕手輕腳的放下九千歲,一步跨到她麵前,嚴肅的問:“到底是什麼花,開了多少日子,什麼顏色?”
她意識到事情可能不對,也不敢再胡鬧,比比劃劃的道:“有這麼高,這麼大,好像,好像有點像牡丹。顏色……顏色……我,我想不起來了!”
這事說來蹊蹺,她天天看那花好幾遍。怎麼才一日不見,就忘了它什麼樣了,到底什麼顏色。
“是不是金色的?”
“我不知道,我想不起來了。”
葉忘春看她急的快哭了,便沒有多問。安慰她不必多想,然後替她號了脈。孩子很好,但是她要好生將養,不能再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