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第二次神魔大戰期間,有過六萬年短暫的和平。這六萬年於綰妍而言尤為珍貴,因為這是她為神尊前最後屬於她自己的歲月。
珝涵為了與綰妍永不分離,以凡胎曆九重天劫,魂同真神而未凝神魄。綰妍自是無比心疼,甚至有些怨恨伏羲所立“人皇不入神道”的誓言。珝涵卻是甘之如飴,心想待有朝一日能培養出合適的繼承人後傳位,再修成真神。這些年,他對身份之別的執念已放下許多。
綰妍鄭重地占卜,打算選出一個適合成婚的日子,卻卜出了奇怪的卦象。
“阿涵,”綰妍看著龜甲,不安道,“你還記得伏羲大神的應劫卦象是什麼樣子嗎?”
伏羲化歸天地已是許久,但珝涵仍未忘記他的種種。
“不是這樣,”珝涵仔細查看龜甲,“你這不是滅己的大凶之象。你確實要曆劫,但此劫並非生死劫。”
推演之後,珝涵麵色凝重,心中滋味複雜,道不明悲喜。
“你可聽說過‘神尊之劫’?”
綰妍抬手輕撫珝涵蹙著的眉心,笑道:“神尊之劫罷了,你何必如此緊張。這是個極好的機會,我若能禦極神尊統一三界,大概就不會有戰爭了吧。這麼多年,我們都累了。”
珝涵與綰妍本就共生,心意相通,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這神尊之劫是躲不掉的,況且有曆劫的機會,也好過有些創世神窮盡一生未能曆劫就黯然化歸天地。
可是亙古以來,未曾有創世神成功曆劫成神尊。
綰妍向來不是個喜歡愁腸萬千耽誤正事的神祗。既知逃不掉躲不過,她便坦然麵對。
如今,她已鑄成五行劍與象征六道的三帝三皇劍,鍛造鈞天劍似乎指日可待;南荒尚無消息,這卻也是最好的消息,北荒亦是未有異動;各族之間的平衡雖然脆弱,卻也能再維持一段時間。即使她曆劫失敗,神族也不會陷入危境。綰妍秘密召璿瑰和婷禕來到昆侖墟,共商應對之策,卻也有些交代後事的意味。
待綰妍一番話說完,璿瑰竟是極為難過。伏羲女媧已逝,華胥又棄了他,這世上真正能讓他放在心上的也隻剩下綰妍一個。但畢竟婷禕在一旁,他不能也不願真情流露。
“你已然決定麵對,我會助你一臂之力。我煉了些靈藥,應是對你有用,我現在就去取來。”
璿瑰匆匆離去時已難掩失態,落在婷禕眼裏,又讓她內心的感受複雜了幾分。
最為年幼的婷禕並不能理解神尊之劫有何意義,但幼年失怙的她還是能明白,一手將她撫養長大的小綰姐姐怕是會因此和她的父母一樣棄她而去,永世寂滅。
“婷禕,莫怕,”綰妍憐愛地揉了揉婷禕頭上紮著的丫髻,“此劫雖然凶險,但並非死劫。隻是我有好些日子顧不上神族,還需你擔此大任。”
婷禕可以感受到綰妍的手在顫抖。連風後都如此恐懼啊。婷禕垂眸,複又抬起頭:“小綰姐姐,你放心,我會擔起責任的。”
綰妍知道此刻她自己笑得有多勉強:“當年我和璿哥都是這麼過來的,你是伏羲大神和女媧大神的女兒,你可以做得比我們更好。”
“那麼,小綰姐姐,你可以把荒海劍作為信物給我嗎?目前神族中很多前輩並不是很服氣我,若真遇到什麼情況恐怕他們不會聽我號令。”
綰妍沒想到婷禕竟會提出這個要求。片刻錯愕後,她搖頭:“不行。我即將曆劫本就是秘密,萬不能讓此消息流出昆侖墟。我大概有三千年不得出昆侖墟,若旁者要問起,便說我在閉關清修。神族之事若有不懂便去問璿哥,神龍族長越薑和麒麟真皇穆漓看在我和璿哥的份上亦會照拂你一二……婷禕,我曆劫之事絕不能向外界泄露。”
婷禕按住自身神脈起誓:“鴻鈞宇宙為證,吾大地之母婷禕,必守今日所知之事,不漏一字。”
“傻丫頭,何必立此重誓啊。”綰妍雖感慨,卻也沒攔著她。
綰妍卻不知,婷禕原本是想開口要的是荒海劍和世神風部的統領權。她也沒注意到,婷禕的目光總是不經意間飄向執劍守在門口的珝涵。
送走婷禕,綰妍站在昆侖墟的萬級石階之上俯瞰四海八荒,珝涵站在她身後,環著她的腰,親昵地蹭著她。
“妍妍,你怕嗎?”
綰妍反手撫摸上珝涵的臉:“怕。”
珝涵享受著綰妍難得的親近舉動,溫聲道:“生也罷,永世寂滅也好,我會陪著你。你不怕,我便隨你闖蕩;你若怕,便告訴我,我來替你解決。”
綰妍放鬆地靠在珝涵身上,淡然淺笑:“說好的,我們永遠在一起。你若敢離了我,我便忘了你,永不再想起。”
許多個萬年後,已是風綰的她想起那日的話,不禁失笑。那日,她與珝涵的話都成真了,卻也沒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