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的寢殿之內,亮如白晝,趙桓看完供詞,臉色灰白,淡淡地說道:“好,好手段!開封府、刑部全都是擺設,好的很啊!宰執們到了沒有?沒到就快去催,到了就叫他們進來!”
趙桓本來心情就非常糟糕,此刻再難壓製心中的怒火,如同受傷的老虎一般。這個宗煒不是外人,和他沾著親:明媚帝姬的長子,金國太宗皇帝完顏晟的兒子,今年不過十七歲。見了麵,應該叫一聲舅舅的,嗬嗬,外甥給舅舅送的見麵禮實在是難以消受啊!
宗煒南來是為了竊取大宋軍事方麵的技術,重點是威遠大將軍火炮、新式火槍以及火藥製造技術。威遠大將軍炮的總負責人鮑一鳴,火槍發明者曾阿九,在火藥製造工藝方麵有突出貢獻的溫長風,都成為完顏宗煒的目標。宗煒利用的手段是,先控製三個人的家人,再進行敲詐勒索,期望得到相關技術。能拿到資料當然是最好的結果,實在不行就把人強行帶走。
為了完成這看起來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金國方麵也是下了本錢的,他們與燕京的“兄弟會”合作,“兄弟會”派應氏父子先到汴梁,以經商為幌子,做前期準備工作。整個事情從策劃到實施長達一年的時間,可以說準備的非常充分。而半路殺出來的東瀛人,侮辱了大金燕王殿下,他們就得死。宗煒派出主力襲擊東瀛正店,一方麵是為了立威,一方麵是為了轉移視線,方便他跑路。
根據應天林的招認,宗煒會從麗景門外乘船南下,取道揚州,從海路經高麗歸國。而今晚發動襲擊的時間應該是亥時整,不知為何,宗煒臨時做出了調整。
宰執們到了,各方麵的消息也傳了回來:完顏宗煒不見蹤影,就連應天林的老子也無影無蹤。東瀛正店被燒毀,死亡人數至少在一百人以上,這還是最保守的估計。三位國寶一般的重要人物,鮑一鳴下落不明,曾阿九一家九口人全部被殺,溫長風上吊自盡,死前留下一封遺書:“無顏再活在世上。”他一定是把女真人需要的東西都交了出去,救活了家人,卻殺了自己。
穿戴整齊的宰執們滿腦袋都是汗,低頭不語;裴誼進來小聲道:“陛下,刑部尚書蔡昌、開封府尹聶山跪在殿外,請求覲見!”
“朕沒臉見他們!傳朕的口諭:蔡昌回去好好想想,他還能為朕做點什麼?聶山老了,今後就不用來了。”如果論責任,開封府比刑部要大的多,趙桓給大舅子蔡昌留了情麵,開了聶山,倒也合情合理。
白發蒼蒼的陳規,跪倒在地,重重叩頭:“國家驟之棟梁,臣罪責難逃,請陛下治罪。”
陳規七十三歲了,屢次上書請求趙桓放他回鄉,趙桓沒有答應。今天,不是他的責任,雖然餘怒未息,也不能遷罪於他。
趙桓走下來,親自扶起陳規,懇切地說道:“到底是誰的責任,朕還分得清楚,愛卿就不要自責了。朕準你致仕,但不能回鄉,就留在京城吧!閑了,咱們君臣還能再見見,說說話!愛卿以為,誰能接替你的職位啊?”
“墨問虛!”
“好!擬旨:墨問虛任樞密院都承旨兼任軍器署長官。裴誼,代朕送送!”趙桓挽著陳規的手,送到殿門前,陳規道:“陛下,不必為此事太過擔憂。威遠大將軍炮不是有了一個鮑一鳴就可以造出來,老臣斷言,沒有十年的時間,金國是造不出最新式大炮的。退一萬步說,即使他們短期內能夠仿製出來,到時候,我國肯定能夠研製出更好的大炮。二十年的時間,不是他們想追就能追上來的。”
最後一句話,顯示絕強的信心,陳規很少有這樣的表現,聽得出,他為自己這二十年的工作由衷地自豪。
趙桓微微一笑,拍拍陳規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陳規已經走出十幾步,再度停下來,轉過身來,正衣冠跪倒叩頭,他是在以這種方式,告別吧!
“陛下,保重龍體啊!”
陳規是哭著說出最後一句話的,宰執們也在陪著落淚,趙桓重重地點頭,含淚而回。
二十多天的時間,趙桓瘦了一圈,每天都會到坤寧殿去坐一會兒,也不管是什麼時間,想去就去。三天去一次“孝賢明懿宮”,除此之外,就是沒完沒了地做事,就如靖康初年那樣勤政。他是想把腦子塞滿,使身體疲憊,這樣可以不用去想那些不願想的事情。現在的感覺很壞:雲蘿去了,時間的流逝不但不能衝淡他的思念,反而越來越深。
“請陛下保重龍體!”宰執們跪倒奏道。
趙桓擺擺手,道:“都起來吧!先不說這個,樞密院要研究一個方案出來,避免類似事情的發生。明天,禮部派人去慰問一下東瀛人,核實一下損失報上來,想辦法賠給人家。密令嶽飛、種無傷,封鎖邊境地區,緝拿完顏宗煒;通令燕京路,將兄弟會給朕連根拔起,不得有誤。嗯,就是這麼多,你們都去吧!”
宰執們退了出去,又剩下了孤單的一個人,夜真長啊!